陈永安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额角的青筋也开始突突直跳。
这个丫头怎么突然变得如此牙尖嘴利?以前她见到自己时,总是害羞得连话都不敢大声说,每次都是一副怯生生的样子。
可现在,她却句句带刺,让他有些下不来台。
他本想一走了之可又舍不得那块怀表,正想着说点什么好话哄哄呢,还没等他想好怎么说,苏林晚已经像一只敏捷的兔子一样,绕过他小跑着回家了。
陈永安站在街道中央,敏锐地察觉到周围的异样。
他的目光扫过斜对面的绸缎庄,发现那里的伙计正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往这边张望。
而肉铺老板在剁肉的间隙,也不时地用眼角余光瞟他一眼。
更让他感觉不好的是,他们这附近有名的大嘴巴王婶,连菜也不择了,正不错眼的看着他的方向。
陈永安心中有些不悦,但他并不想在众人面前失态,他皱起眉头转身快步回了裁缝铺。
儿子一进门,陈母便停下手中的活计,关切地问道:“怎么样,哄好了吗?”
陈永安闷声回道:“跑了!”
他生气的踢开脚边的板凳,一屁股坐了下去。
陈母见状,不禁叹了口气,无奈地说:“早知道这样,就该让秀莲把人请到家里来。你们俩关起门来说话,总比在这大街上方便多了。”
陈永安听了母亲的话,心中更加烦闷。
他想起林晚临走前说的那些话感觉自己就跟跳梁小丑一样被人看了笑话。
越想越烦躁,陈永安忍不住伸手扯了扯领口,似乎这样能让他呼吸更顺畅一些。
陈永安觉得自己丢了面子,心中的不满像被点燃的火药桶一样,朝着自己的母亲和妹妹发泄道:
“你们天天都看着她,难道就没有发现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吗?上个月的时候她还好好的呢,见了我就脸红,怎么这个月突然就像变了个人似的,非要跟我划清界限呢?难不成是有其他的野男人在暗地里勾搭她不成?”
正在收拾碎布的陈秀莲听到哥哥这么说,忍不住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她那扎着红头绳的辫子也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了一下。
她抬起头,看着哥哥,有些无奈地说道:“哥,你可别瞎猜了,林晚姐每天下学都会按时按点的从咱们铺子门前路过,我可从来没看到过有什么野男人在她身边啊。”
陈永安显然并不相信妹妹的话,他追问道:“真的没有别的异常吗?”
陈母和陈秀莲对视一眼,两人都摇了摇头,表示确实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就在这时,针线笸箩里的顶针突然滚了一圈,然后撞到了铜剪子上,发出了一声轻响。这声音在安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突兀,仿佛是在回应陈永安的问题。
陈永安见状,烦躁地挥了挥手,像是要把这恼人的声音赶走一样,然后直起身子,拍了拍身上的灰,仿佛这样就能把身上的晦气也一并掸去。
他嘴里嘟囔着:“算了!她一个中学生,能有多少钱呢?估计是看到我考上了大学,觉得自己配不上我,所以才故意躲着我的吧。”
他走到窗边,推开半扇木窗,看着林晚离开的方向。
“娘,我如今已经是大学生了,林晚跟我本就不是一路人。”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你们也犯不着捧着她,省得街坊邻居说闲话。”
“哥说得对!”陈秀莲蹦跳着凑过来,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等你带个大学生嫂子回来,肯定比林晚姐更大方!说不定还会说洋文呢!”她想象着那个场景,手指绞着围裙角直乐。
陈母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遗憾,“就是可惜了那块怀表,苏大夫一家对个丫头片子比对儿子还好!”她叹了口气,似乎对那块没得到的怀表感到格外惋惜。
陈秀莲闻言,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了。
其实,她心里一直很羡慕林晚姐的生活。
林晚姐的家庭条件比他们家要好得多,父母对他们姐弟一视同仁,她可以穿漂亮的衣服,还可以上学。而自己呢,只能穿着朴素的衣服,每天帮着母亲做不完的活,偶尔才能得到一点小小的奖励。
陈永安没接话,只是望着窗外渐浓的暮色。
夕阳把裁缝铺的幌子染成橘红色,晃悠悠地映在青石板路上,像他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被晚风一吹,散成了细碎的光斑。
第二天苏林晚又去杂志社给郑光章送汤,来到他的房门外才发现门竟然被锁上了。
如果郑光章不在,那么楼下的工作人员肯定会告诉她的。
难道他是故意锁门,不想让自己进去?
这是铁了心跟自己保持距离啊!
苏林晚觉得这人有些幼稚,扬声喊:“郑光章你开门!再不开我踹门了啊——一、二......”
她的“三”还没喊出口,门轴突然发出“吱呀”一声,缓缓向内转动。
门后,郑光章静静地立在那里,他身着一袭青布长衫,显得有些清瘦,眼下还带着淡淡的青影,仿佛昨夜没有睡好。
他看着苏林晚,眉头微皱,说道:“我说了,别送汤过来……”
他的话音未落,苏林晚已经拎着布袋挤了进去。
一进入房间,她的鼻尖立刻被一股淡淡的墨香所萦绕,那是郑光章身上特有的味道,其中还夹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药味。
苏林晚没有理会郑光章的话语,她径直走到桌子前,将手中的布袋重重地放在上面,袋子里面的瓷盖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她抬起头,直视着郑光章的眼睛,毫不退缩地说:“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郑光章望着她逼近的身影,顿觉头疼,这丫头比他案头那支狼毫笔还难缠,“不,不用了,已经结痂了。”
他下意识捂住受伤的地方,却被她毫不客气地一把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