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薇在京郊庄子秘密进行牛痘实验的同时,紫禁城内的波澜也从未停歇。
上书房内的孤影
五阿哥永琪,自福家倒台、刺杀风波后,确实安分了许多。
他不再挖空心思逃课出宫,而是每日准时出现在上书房,埋首于经史子集之中,甚至主动向师傅请教疑难,姿态放得极低。
练武场上,他也比往日更加刻苦,汗水浸透了衣衫也毫不停歇。
他试图用这种近乎自虐的勤奋,来重新挽回他在皇阿玛心中的形象。
他深知,失去了皇阿玛的喜爱,他在朝中本就微薄的根基摇会更加摇摇欲坠。
若再挽回皇阿玛的喜爱,他的前途将一片黯淡。
更重要的是,他内心深处还存着一丝渺茫的希望——或许,只要他表现得足够好,皇阿玛就会看到他的价值,就不会再计较他之前的“不懂事”,他和小燕子之间,或许还能有一线转机?
他还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小燕子,早已随着萧剑和吴夜霄,踏上了前往云南的遥远路途。
这日,永琪精心准备了一篇关于《资治通鉴》中治国方略的心得文章,自觉颇有见地,便想趁着去乾清宫请安的机会,呈给皇阿玛御览,以期得到些许夸赞,缓和父子关系。
他怀揣着文章,来到乾清宫外,整了整衣冠,对守门的太监和颜悦色地道:“劳烦公公通传,永琪来给皇阿玛请安。”
那太监是御前得脸的老人,自然知道这位五阿哥近来的境遇,脸上堆起公式化的笑容,躬身道:“五阿哥稍候,奴才这就去禀报。”
片刻之后,太监出来,脸上带着一丝为难:“五阿哥,皇上正在批阅西北紧急军报,吩咐了任何人不得打扰。皇上还说……阿哥的孝心他知道了,请安就免了,让阿哥回去好生读书便是。”
永琪脸上的期待瞬间僵住,心猛地沉了下去。皇阿玛连见都不愿见他了?
他攥紧了袖中的文章,指节有些发白,但面上还是强撑着镇定,甚至挤出一丝理解的笑容:“原来如此,国事要紧。是儿臣唐突了。有劳公公。”
他失魂落魄地转身离开,背影在空旷的宫道上显得格外孤寂。
他能感觉到身后那些太监、侍卫们投来的目光,充满了同情、怜悯,甚至可能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曾经备受瞩目的五阿哥,如今连皇上的面都见不到了。
这种巨大的落差,像冰冷的针,一根根扎在他的心上。
他漫无目的地在宫中走着,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御花园的僻静处。
尔康尔泰完了,皇阿玛厌弃了他……
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恐慌,将他紧紧包裹。
“小燕子……我好想出宫去找你呀……”他靠在一棵光秃秃的海棠树下,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喃喃自语,眼中是化不开的迷茫和痛苦。
与永琪的失意落寞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延禧宫内那看似温婉、实则暗流涌动的气氛。
令妃斜倚在暖榻上,听着心腹宫女汇报着宫中的最新动向。
当听到五阿哥永琪在乾清宫外吃了闭门羹,灰溜溜离开的消息时,她涂着鲜红蔻丹的指尖,轻轻划过光滑的瓷杯边缘,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
“废物就是废物。”她红唇微启,声音轻柔,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本宫原以为,那愉妃虽然蠢笨,生了个儿子总算还有点指望。没想到,也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连个晴儿都笼络不住,反而惹了一身腥骚,连累得皇上对本宫都冷淡了几分!”
她越说越气,将手中的茶杯重重顿在炕几上,发出“哐”一声脆响,吓得殿内侍立的宫女们噤若寒蝉。
“还有那个晴儿!”令妃美眸中闪过一丝厉色,“太后眼前的红人儿,本宫几次三番示好,她倒好,整日里往皇后和那两个丫头片子的翊坤宫跑!真当本宫这延禧宫是摆设吗?”
她站起身,在铺着厚厚地毯的殿内缓缓踱步。皇上最近来延禧宫的次数明显少了,即便来了,也多是谈论十四的病情和对女儿的关心,对她不似往日那般亲昵。
而皇后那边,因为成功接待了西藏土司,又得了玻璃、水泥的彩头,在六宫之中风头正劲!更可恨的是那个夏雨荷!
不过是个汉女,仗着生了龙凤胎,竟然爬到了贵妃之位,封号还是“珍”!寓意“珍贵”?我呸!她凭什么!
还有她生的那两个小贱人!
紫薇和蔷薇!
一个装模作样钻研医术,讨好了太医院;一个上蹿下跳经营什么琉璃阁,赚得盆满钵满,还得了皇上的夸赞!
要不是她们献上那些奇技淫巧的东西,皇上怎么会对皇后和夏雨荷另眼相看?!
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令妃姣好的面容因为嫉恨而微微扭曲。
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必须想办法扭转局面,夺回皇上的心,铲除这些碍眼的绊脚石!
她的目光,缓缓移向窗外。
庭院中,几个小太监正在小心地打扫落叶,其中一个似乎有些咳嗽,用袖子掩着嘴。
“咳嗽……”令妃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一个极其恶毒、却又在她看来一箭数雕的绝妙毒计!
天花!
对,就是天花!
这个让整个大清,从皇室到平民都闻风丧胆的恶魔!
自古清朝皇室最怕的就是天花!
顺治爷染上天花早逝,康熙爷幼年也是因为出过天花才被选为继承人!
皇上自己对天花也是讳莫如深!
如果……如果珍贵妃夏雨荷的那对龙凤胎,那对被视为“祥瑞”、让皇上爱不释手的宝贝疙瘩,染上了天花呢?
令妃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残忍的笑意。
祥瑞?
若是皇子公主染上这等恶疾,那就是灾星!
是祸害!
皇上还会把他们当成心肝宝贝吗?
还会夜夜留宿珍贵妃的承乾宫吗?
到时候,只怕避之唯恐不及吧!
一个连孩子都照顾不好,给皇宫带来瘟疫的妃子,还有什么资格享受“珍贵”的封号?
打入冷宫都是轻的!
还有那个自诩医术高明的紫薇!
她不是整天泡在太医院吗?
她不是号称精通医理吗?
她救得了天花吗?
自古天花就是不治之症,十死一生!
到时候,看她还有什么脸面炫耀她的医术!
看她和她那个能赚钱的姐姐,还怎么仗着皇上的宠爱嚣张!
失去了皇子公主和皇上信任的依靠,她们就是无根的浮萍,随时可以捏死!
这个计划简直天衣无缝!
天花病毒来源……她记得,去年京郊似乎有过小范围的疫情,虽然被控制住了,但……总会有漏网之鱼。
宫外染病的人,或者沾染了病毒的物品……只要稍作安排,让人悄悄带进宫,接触到那两个孩子……
至于执行的人选……令妃眼中寒光一闪。
她经营多年,在内务府、甚至在一些低等太监宫女中,都有埋得极深的钉子。
有些是家中欠了巨债被她拿捏的,有些是有把柄落在她手里的。
找一两个绝对可靠、又不怕死的亡命之徒,许以重利,或者以其家人性命相胁,让他们去办这件事,并非不可能。
风险固然有,但收益太大!
一旦成功,她不仅能除掉珍贵妃这个心腹大患,还能沉重打击皇后一党的气焰(毕竟皇子公主出事,皇后管理六宫不力也难辞其咎),更能让风头正劲的紫薇蔷薇姐妹摔个大跟头!到时候,皇上身边,能依靠、能解语的就又只剩下她魏嬿婉了!
她的永琰,将来才有更大的希望!
“呵……”令妃轻轻笑出声,心情瞬间由阴转晴。
她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镜中依旧美艳动人的脸庞,拿起一支赤金点翠凤凰步摇,缓缓插入发髻。
“来人。”她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柔媚。
“娘娘有何吩咐?”心腹宫女连忙上前。
“去,把库房里那对皇上新赏的东海珍珠耳坠找出来,本宫今晚要戴。”
令妃对着镜子,仔细端详着自己的容颜,语气轻快,“另外,悄悄去请刘公公过来一趟,就说本宫有事相询。记住,要避人耳目。”
“嗻。”宫女心领神会,躬身退下。
令妃看着镜中那个笑容温婉、眼神却冰冷如蛇蝎的自己,无声地笑了。
夏雨荷,紫薇,蔷薇……好戏,才刚刚开始。这紫禁城的天,是时候变一变了。就看你们,能不能熬过这场即将到来的“天花劫”了!
而此刻的承乾宫,珍贵妃正逗弄着一双咿呀学语的儿女,脸上洋溢着幸福满足的笑容,对即将降临的灾难,毫无察觉。
紫薇和蔷薇,也还沉浸在牛痘实验初步成功的喜悦之中,全然不知,一场真正的考验,正以最恶毒的方式,向她们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