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零八团的集火炮击下,株洲城头被炸得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尸体和碎裂的武器零件。
负责留守的第一兵团后勤处长躲在城下,拿着手枪守在楼梯处:“不准退,上呀,十二兵团黄司令长官的援兵马上就要到了!”
国军虽然火力处于劣势,但此刻兵力却是一零八团的数倍,仗着人数尚能苦苦支撑,在我军的直射重火力抵达战场前,一零八团一时间也很难快速破城。
“突袭计划已经失败了”,魏青扭头对团参谋长说,“给师部发报,我团决心执行第二套方案,转攻株洲火车站!”
一零八团的前沿攻击部队按照命令稍稍向后引退,但仍留下两个连的兵力保持着火力接触,魏青则亲自带领团主力悄悄改道奔火车站去了。
株洲火车站就在县城外西北十来里,这点路程对野战步兵来说完全是须臾即至的距离。
火车站的工事强度远不如株洲县城,而且驻防的守军仅仅只有一个保安团,双方甫一交火,这支保安团就被打得连连后退,只能龟缩进车站勉力维持最内层核心圈不至于迅速失守。
车站道畔的闸口,保安团架起唯一的一挺重机器组织火力封锁,一零八团的突击组连攻两次都未能取得突破。
“突击通道太窄了,直愣愣冲上去就是送死”,魏青看着牺牲在半路上的爆破手有些着急:“迫击炮上来,给我把那个狗日的火力点端了!”
三门Grw36型连属50毫米迫击炮立即开火,把保安团的机枪点笼罩在炮火下,顿时炸起一大团烟尘。
“同志们,冲……”尖刀连连长正准备带头冲锋,却被魏青眼疾手快一把拽回掩体后边,“哒哒哒”,一串扫射顿时打得身前碎屑乱飞。
敌人的机枪又响了!
保安团战斗力弱,但这处机枪阵地却布置得极为巧妙,他们躲在道畔闸口的水泵房里边,然后在墙角掏了一个孔对着外面疯狂射击,简直和一座碉楼的坚固程度差不多。
更令人恼火的是,株洲是粤汉铁路上的大站,很多火车途经这里时都要停留补水,所以株洲站的水泵房不是瓦顶,而是水泥封顶,小口径曲射炮根本拿它难伤分毫。
“哈哈哈,兄弟们给我打,这次咱们可要立功啦!到时候上峰少不得发下一大笔款子来”,水泵房里,机枪连长见一零八团攻势受挫,不由满怀着升官发财的期待得意道,“这是我跟九十七军的一个同乡喝酒时他教我的,哈哈,果然好使”。
另一头,魏青也发了狠:“赶快换80炮上来,就算炸不垮房子也得把里头的敌人给我震晕了”。
营属炮连的战士立即就架起Grw34型80毫米口径迫击炮,开始观瞄调整射击诸元,可就在这时,水泵房后方忽然远远传来“呜……呜”的汽笛声!
不好!敌人的援兵到了!
魏青的心情顿时就沉入到了谷底,一零八团作为第三军的奇袭先锋,既未能一鼓破城,也未能退而求其次切断铁路交通,除了为后续主力前导引路外,再没立下别的功劳。
“一营留下断后,马上组织撤退,只有等军、师主力到了再做打算啦”,一整列火车运来的兵力可不是魏青一个团所能应付得了的。
魏青率领全团战士脱离交火,有序向后撤出几里路,大伙儿刚准备选定阻击阵地等待后续主力时,车站那边突然猛地再次响起了激烈的枪声!
“这是?”魏青疑惑地回头看看身后,“还有部队没撤出来?不对呀,每个营都在呀”。
“不对劲,七连长,你们连赶紧上去看一看前边发生了什么变化”。
“是”。
可没等七连长把部队集结利索,魏青就看见车站方向跑来一个头戴大檐帽的国军军官,他一边跑一边摇着面白旗大喊:“自己同志,别开枪!”
戴大檐帽、穿美式小翻领的自己同志?!
几名负责警戒的战士立即上前将来人按倒,缴了他腰间的配枪,一阵搜索再没发现别的武器后,才带着他来到魏青的面前。
“我是一一零师侦察连副连长杨振海,是潜伏在敌人内部的地下党员”,杨振海扶着膝盖好不容易才喘匀气,“现奉师长廖运周同志的命令,来与你们联络起义事宜”。
……
时间回到三小时前,长沙开往株洲的火车上,廖运周把一一零师参谋处、副官处的主要军官和麾下的三个团长全部召集到了自己所在的车厢开会。
三二八团团长姜继鑫一进车厢就发觉里边的气氛有点不对,每个人的眼睛里都透着一种既兴奋又带有紧张的神情,不过考虑到大战在即,一一零师作为先头部队走得极为匆忙,甚至连战斗部署都没来得及安排,所以大家有此心理情绪也就不奇怪了。
姜继鑫挨着三二九团团长刘协候坐下,却见对方颇带戒备的看了自己一眼便慌忙移开目光,姜继鑫有些不解地随口问道:“老刘,怎么啦?是前方出了什么意外吗?”
刘协候不答也不看他,姜继鑫正想再问,却听见上首的师长廖运周冲他说道:“姜团长,株洲已经被共军攻下了,你说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什么!”姜继鑫惊得霍的站了起来,“那还等什么,赶紧停车回长沙去呀!”
廖运周听完沉默片刻,朝侦察连副连长杨振海递个眼色,然后才又淡淡说:“可回去又能怎样呢,整个十二兵团都已经给围死了,回去了也只能跟着陪葬”。
“师……师座,你,你这话什么意思?”姜继鑫脑子“嗡”的一响,突如其来的心理反差使得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现在是我问你什么意思?”廖运周死死盯住姜继鑫的眼睛,“都是一尿三丈高的汉子,时间也剩得不多了,你说吧,你是打算给南京尽忠陪葬还是想要跟我们大伙儿一路活着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