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龙市·天道盟训练区】
震天的欢呼和雷鸣般的掌声正从总部大楼的会议厅和广场上传来,如同汹涌的海潮冲击着每一个角落。
“华夏万岁!”
“月影万岁!”
“晓月队长万岁!”的呼喊声震耳欲聋。
在这样一个被胜利和狂喜包围的时刻,训练区边缘僻静的观景阳台角落里,却伫立着一个格格不入的身影。
刃影,代号如其人,仿佛一把出鞘即敛的利刃,锋利而沉默。
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沾染了些许尘土的旧作战服,紧身的布料勾勒出常年锤炼出的精悍线条,显然刚从高强度的训练场上下来。汗水的微咸气息混合着训练场特有的橡胶和钢铁味道,萦绕在她周身。
刺骨的晚风吹动她额前几缕汗湿的碎发,贴在她苍白的脸颊上。
外面鼎沸的声浪、炸开的礼花光影、响彻全世界的秘境通告,一切都与她无关。
她只是背对着灯火通明、喧嚣震天的总部大楼和沉浸在狂欢中的城市,安静地、几乎凝固般地倚靠在冰冷的金属栏杆上,栏杆的寒气透过作战服渗入骨骼,她却浑然不觉。
她没有哭出声,甚至没有发出一丝呜咽。
只有那削瘦的肩头,在无法抑制地、剧烈地耸动着,像有什么无形的巨力在撕扯她的五脏六腑。
她微微低着头,垂落的视线死死锁在紧握的右手掌心。
一枚戒指。
一枚并不华丽、甚至称得上粗朴的戒指。
材质是普通的青铜,毫无光华,只在边缘处能看到长期摩挲留下的温润包浆。
这是诸葛云亲手做的,在她第一次独立完成地级任务归来的那个雨夜,他带着点得意又有点不好意思地塞到自己手里。
戒指的内圈,依稀刻着一个极小的符号,那是诸葛家族的一个特殊印记,代表着“守护”与“引航”,也是他们之间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约定。
【不是什么好装备……你要是不喜欢的话,扔了也可以。】
刃影的脑海里闪过他当时带着笑意的解释,那笑意明亮得刺眼,像藏不住的星光。
如今,星光熄灭了。
指尖用力到发白,紧紧攥着戒指,粗糙的棱角深深嵌入掌心柔软的皮肉,带来尖锐的痛感。
但这疼痛,却不及心口那黑洞般吞噬一切的万分之一。
诸葛云燃尽神魂、化光消散的画面,无比清晰地烙印在她灵魂深处,每分每秒都在凌迟着她。
“赢了……”她的嘴唇翕动,无声地吐出这两个字,像是在咀嚼裹着尖刺的蜜糖。
是的,华夏赢了,月影赢了,队长赢了。
所有人用尽鲜血与生命守护的东西,保住了。这是他们奋战的意义,是诸葛云燃烧一切的执念。
可那个在星夜下笨拙地给自己递过来戒指的人,那个在每一次任务间隙、不顾重伤都要赖在她身边絮叨着星象和阵法、试图驱散她阴郁的人……回不来了。
巨大的空洞感和一种荒谬的剥离感攫住了她。
周围的欢呼喧嚣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冰冷的玻璃罩,她能“看”到,能“听”到世界的沸腾,却感觉自己正独自下沉,沉入最深最暗的海渊。
冰冷的栏杆硌着胸口。
她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晦暗的阴影。
一滴滚烫的液体终于冲破了所有壁垒,无声地从眼角滑落,迅速被冷风拭去,只在布满细小沙尘的脸颊上留下一道浅淡到几乎看不见的水痕,很快又被风吹干,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她甚至不允许自己脸上留下泪痕,就像那个永远消失在无尽深空的笨蛋,最后也只给她留下了一枚冰冷的戒指,和一场属于全世界的盛大狂欢。
攥着戒指的手指收得更紧,指节发出轻微的脆响。
冰冷的金属栏杆上,倒映着她紧抿的双唇和那双失去了焦距、只剩下无尽黑夜的眼眸。她终于缓缓抬起紧握的右手,将那枚粗糙的青铜戒指抵在了冰冷的唇边。
没有亲吻的动作。
只有无尽的静默。
阳台之外,是整个世界的喧嚣庆祝。
阳台之内,是她一个人的葬礼。
……
沸腾的余温还未散去,但是【梧桐殿】内气氛却一时有些古怪。
晓月胜利了。
华夏胜了。
但是林若缺却不见踪迹了?
几乎在通告响起的瞬间,梧桐殿内数道强横无匹的神念便已破空而出,如蛛网般蔓延、捕捉、探寻,寻找着林若缺的身影。
但是秘境已经结束好几天了,却没有任何人见到林若缺的身影。
即便是曾经在林若缺身上留下【坐标】的女帝,此时也无法感应到林若缺所在的位置。
墨枢长脸上的狂喜凝固,化为铁青:“怎么可能?只要他一出来,我们应该就能找到他,难道他还没离开秘境?”
魏正忽然开口道:“有没有可能是他与圣·露西同归于尽了?所以没从秘境出来。”
墨枢脸上铁青,“放你娘的狗屁,瞎说什么!”
魏正回复:“我只是在讨论一种可能。”
“纯属放屁!”墨枢拉了拉身旁的李剑尘,“我们一起砍了这厮!”
女帝微微抬手,制止了他们的胡闹。“别闹了,我大概能猜到他此时在哪里,等他想出来的时候,他自然就会出来。”
……
【神殿·御花园】
外界翻江倒海,神殿之内却寂静无声,唯有时光仿佛被粘稠的蜜糖凝滞。
林若缺高大的身躯深深陷入在御花园那片温软馥郁的奇花异草之中。
这些由殿内神力滋养的灵植自发地舒卷宽大的叶片和柔韧的花茎,将它小心翼翼地包裹、承托、覆盖,仿佛在修复一件珍贵无比却满是裂痕的瓷器。
他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像是耗尽了最后一滴血。
身体并没有明显的破损,但是他的灵魂已经虚弱到了极致。
最后他强行解开七枚古玉,差点让他直接魂飞魄散。
此刻,他眉心间那代表【伏羲权柄】的玄奥印记只剩下极其黯淡的微光,如同风中残烛,却死死护住了他最后的魂魄不彻底毁灭。
可即便是这样的代价,他也差点没能挡下圣·露西的最终一击。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最后的时候,圣·露西似乎撤回了那一击的绝大部分力量。
以至于让自己能坚持下来,对方却被力量反噬,从而落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