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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5点12分,四象门深处那宽阔却死气沉沉的祭坛,依旧被一股浓重得化不开的死寂彻底笼罩。这片死寂里,混杂着血腥味、焦糊味、能量湮灭后的空洞气息,还有一种……劫后余生却又前途未卜的茫然感。

只是,在这片死寂之下,似乎……多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言喻的……异动。

宿羽尘那只无力摊开、掌心向上、皮肤冰凉的手里,那柄刚刚完成认主仪式的虎魄刀,似乎还残留着最后一丝微弱的、如同余韵般的嗡鸣。黝黑古朴的刀身在祭坛昏暗摇曳的残余光芒下,泛着一种内敛的、却让人不敢小觑的冷冽光泽,仿佛沉睡的凶兽收起了爪牙,却依然散发着无形的压力。

沈清婉和阿加斯德还处在高度紧张的状态,全神贯注地防备着这柄来历不明、煞气冲天的古刀再搞出什么幺蛾子。毕竟,刚才它“飞”向宿羽尘那一下,太过诡异,完全超出了常理。

就在两人精神紧绷的注视下——

异变,再次……悄无声息地发生了。

那柄原本长度接近三尺(约一米)、造型古朴中透着狰狞、看着就沉重无比的虎魄刀,竟然……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

不是幻觉,也不是能量波动造成的视觉扭曲,就是实实在在的……物理尺寸上的收缩!

先是那截适合成年人握持、雕刻着粗糙防滑纹路的刀柄,微微地、缓缓地……缩短了一小截,变得更加贴合宿羽尘此刻虚握的掌心大小。

紧接着,那闪烁着幽暗寒光的刀刃部分,也仿佛被无形的力量从两侧向内压缩,刀身变得更加凝实、厚重,但整体长度却在不断减少。与此同时,之前那即便收敛也依旧能感受到的凛冽凶煞之气,也随之大幅减弱,仿佛被刀身本身吸收了回去,最终化作一缕缕近乎透明、只有近距离才能勉强察觉的黑色烟气,如同有生命的小蛇,缠绕在宿羽尘的掌心与指缝间,徘徊不定。

整个过程,平缓得不可思议。

没有爆发出任何能量波动,没有引起空气的震荡,甚至……连一丝风都没有带起。

就像是冬日屋檐下的冰棱,在正午阳光的温暖照射下,自然而然地、一点点地……融化、滴落。

又像是这把刀,本就该以这种形态存在于宿羽尘的体内,此刻只是……回归了它原本的“归宿”。

不过短短十几秒的功夫。

那柄之前还静静躺在石室中、散发着沉重历史与凶煞气息的“虎魄刀”,便在沈清婉和阿加斯德惊愕的注视下,收缩、凝练……最终,化作了一个仅有成年人大拇指指甲盖大小、通体黝黑、造型却依旧能看出刀形轮廓的……微小印记。

紧接着,这枚微小的黑色刀印,轻轻一颤,化作一道细微到几乎无法用肉眼捕捉的黑色流光,如同水滴渗入海绵,顺着宿羽尘掌心那些因为常年握枪持刀而磨出的粗糙纹路与生命线……悄无声息地……渗透了进去。

彻底……消失不见。

仿佛它从未出现在外界,从未引起过任何波澜。

“这……” 沈清婉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触碰宿羽尘那只刚刚“吞噬”了神兵的右手掌心。

触感……冰凉,粗糙,带着战斗留下的薄茧,和失血过多的苍白。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没有凸起的印记,没有异常的温度,也没有残留的能量波动。

那柄刀……真的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但是……

沈清婉能清晰地感觉到,并非完全“无迹可寻”。

在宿羽尘那具因为重伤和能量暴走而气息极度紊乱、如同随时会崩坏的破布袋般的身体内部,原本疯狂冲撞、几乎要将经脉撑爆的毁灭能量与《吞天诀》邪异灵力,似乎……因为这柄刀的融入,隐约间……多了一点点极其微弱、却又真实存在的……“秩序感”。

就像是一锅沸腾翻滚、随时会溅出锅外的滚油里,被投入了一颗虽然微小、却质地极其坚硬的“定石”。虽然无法立刻平息油锅的沸腾,却让那狂暴的冲撞,有了一丝可以被“锚定”、被“引导”的可能。

“这……这算是……建立本命链接了吗?” 沈清婉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不确定,但眼底深处,却不受控制地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希冀之光。

如果真是这样,如果这柄凶刀真的认主宿羽尘,并且以一种类似“本命法宝”的方式融入了他的身体……

那么,或许……这柄刀不仅能成为他未来的强大助力,更可能在眼下,帮助他梳理、镇压体内那狂暴到极致的混乱能量!

“这样一来,以后……应该就能随叫随到了吧?就像那些小说里写的……” 她心里胡乱地想着,试图用这种方式来驱散心头那沉重的阴霾和恐惧。

然而——

她这丝微弱的希冀才刚刚升起。

怀中,那个一直靠着她支撑、气息微弱却总算还有一丝生机的身体……

猛地……一软!

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根支撑的骨头,又像是紧绷到极致的弦……终于……彻底断裂。

宿羽尘的脑袋,无力地、重重地……歪向了一侧,脖颈仿佛失去了所有力量。

原本那虽然微弱、但至少还在起伏的胸口,几乎……停滞了!

呼吸的声音,微弱到几乎听不见。

他双眼紧闭,眉头因为极致的痛苦而无意识地紧锁着,脸色白得如同一张被水浸泡过久、一碰就碎的薄纸,嘴唇更是失去了所有血色,呈现出一种濒死的青紫色。

彻底……失去了意识。

陷入了更深层、更危险的……昏迷。

“羽尘——!!!”

沈清婉的心,在这一瞬间,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住,然后猛地……捏碎!

无边的恐惧如同最冰冷的海水,瞬间将她从头到脚彻底淹没!

她吓得魂飞魄散,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最本能的反应。

她死死地抱住宿羽尘那突然变得无比沉重的、仿佛正在迅速流失温度的身体,双手不受控制地用力摇晃起来,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扭曲、颤抖,带着哭腔:

“羽尘!别睡啊!醒醒!睁开眼睛看看我!求求你了,羽尘!”

“坚持住!你不能睡!救援马上就来了!听到了吗?羽尘!醒醒啊!”

她的眼泪,再也无法控制,如同决堤的洪水,毫无征兆地涌出眼眶,大颗大颗地滚落,顺着她沾染了灰尘和血污的脸颊滑下,滴落在宿羽尘那苍白冰冷、毫无生气的脸上,晕开一小片湿润的痕迹。

可是……

无论她怎么用力地摇晃,怎么声嘶力竭地呼唤,怎么用带着体温的泪水去试图唤醒他……

怀中的男人,都毫无反应。

像是一尊失去了所有生机的……雕塑。

只有鼻翼间,那微弱到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断绝的、几乎细不可闻的……一丝气息,还在顽强地、却又无比艰难地……维系着那根名为“生命”的、纤细如发的线。

证明着……他还活着。

但也仅仅是……还活着。

一旁的阿加斯德见状,也立刻收起了手中的长枪,脸色凝重地再次蹲下身。她伸出覆盖着银甲的手掌,掌心向下,轻轻覆在宿羽尘的胸口上方。

柔和而纯净的金色神圣光芒,再次从她掌心涌动出来,试图如同之前一样,渗入宿羽尘体内,稳定他的伤势,安抚他狂暴的能量。

然而——

这一次,情况截然不同!

那些温暖、充满了秩序与生机的神圣光芒,刚刚触及宿羽尘的皮肤表面,甚至还没来得及渗透,就被一股源自他体内深处的、极其强悍霸道的……排斥力……猛地……弹开了!

就像是一滴清水,滴在了烧得滚烫、覆盖着油脂的铁板上,瞬间就被蒸发、弹飞,只留下一缕微不足道的青烟。

只有极少量的、最为凝练的神圣光芒,才能勉强突破那层无形的排斥屏障,渗透进去。

可这点光芒,进入宿羽尘那如同战场般混乱的体内后,就如同投入怒海的一粒沙,转瞬间就被那狂暴肆虐、充满了毁灭与吞噬气息的混沌能量……给彻底……吞噬、湮灭,连一点涟漪都没能激起。

阿加斯德皱紧了眉头,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无奈和凝重,她收回手,摇了摇头,语气沉重:

“不行啊!宿小子这体质……也太特殊、太麻烦了点!”

“我的魔法……撒在他身上,根本就是杯水车薪,起不了多大作用!”

她看着宿羽尘那越来越微弱的生命体征,声音里也带上了掩饰不住的担忧:

“他体内的毁灭气息,浓度太高了!而且……和《吞天诀》本身那种诡异邪门的能量死死纠缠在一起,互相催化,形成了一股……极其霸道、排他性极强的‘混沌之力’。”

“我的神圣魔法,本质上就与这种混乱、负面的力量相克。加上他身体本身似乎就对‘秩序侧’的外来能量有着强烈的排斥性……这样下去……”

阿加斯德顿了顿,给出了一个让人心头发冷的判断:

“恐怕……他撑不了多久了。光是能量冲突和内伤,就足以要了他的命。”

“那……那怎么办?!” 沈清婉听得心头发紧,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她的喉咙,让她几乎无法呼吸。抱着宿羽尘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指甲甚至因为用力而微微陷进了他手臂的皮肤里,留下浅浅的白痕。

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试图从绝望中找出一丝可能的生机。

突然,她像是抓住了什么,猛地转过头看向阿加斯德,眼神中带着一丝不确定的、却又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希冀:

“阿加斯德姐!你……你说,羽尘修炼的那个《吞天诀》,不是号称能吸收转化各种黑暗、负面的能量,拿来为己用吗?”

她的语速很快,带着急切的求证:

“那……那如果我……我给羽尘输送一点我的真气……我的真气是八岐大蛇的妖气转化的,本身也属于阴寒、偏向黑暗属性的力量……是不是……是不是能帮他……中和、吸收一部分那些暴走的毁灭气息?说不定……能成为救他的突破口?”

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可能有点“道理”的办法了。毕竟,属性相近,或许……不会排斥得那么厉害?

阿加斯德闻言,指尖轻轻点着自己线条优美的下巴,做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她沉吟了片刻,然后……摇了摇头。

她的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惯有的、略带调侃的笑意,但说出来的话,却如同冰水浇头:

“我觉得吧……清婉,你还是不要这么做……比较好哦~”

她特意拖长了语调,然后才解释道,语气带着几分警示的意味:

“你想啊,现在宿羽尘的情况,是因为短时间内吸收了太多、太浓的毁灭气息,身体根本来不及转化和消化,导致体内能量彻底失衡,处于一个……嗯,就像是被充气充到极限、随时可能爆炸的气球一样。”

她特意加重了“boom”的发音,还配合着做了一个双手张开、模拟爆炸的手势,形象得让人心里发毛。

“这个时候……” 阿加斯德看着沈清婉瞬间变得惨白的脸,继续说道,“如果你再往这个已经快要爆炸的‘气球’里,输入一股……同样霸道、同样性质偏向阴邪的‘妖气’……”

“两股同样强悍、谁也不服谁的阴邪力量,在他体内狭小的空间里猛地撞在一起……”

她歪了歪头,露出一个“你懂的”的表情:

“你觉得……会发生什么呢?”

“恐怕……就不是中和了,而是……更加激烈的冲突,更狂暴的能量暴走,然后……”

阿加斯德又做了个爆炸的手势,耸了耸肩:

“真的会‘boom’的哟~到时候,神仙都难救。”

沈清婉的脸色,瞬间从惨白变成了死灰。

刚刚因为想到“办法”而燃起的一点点微弱的希望火苗,被阿加斯德这盆掺着冰碴子的冷水……彻底……浇灭了。

无边的焦虑和绝望,如同最粘稠的黑色潮水,再次将她吞没,让她几乎窒息。

可是……

就在这绝望的谷底,沈清婉盯着阿加斯德那张虽然说着可怕后果、但眼底深处似乎并没有太多“真·绝望”情绪、反而隐隐带着一丝……“看你怎么选”的……玩味?的脸……

她的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

不对劲。

以她对阿加斯德的了解,如果宿羽尘真的已经没救、濒临死亡,这位女武神姐姐……绝不会是现在这副还有心情“分析后果”、“吓唬她”的样子。

她应该会比自己更焦急,会想尽一切办法尝试,或者……直接说出最坏的结果。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看似给出了“不行”的结论,却又好像在……故意吊着她的胃口?引导着她的思路?

“诶,阿加斯德姐,” 沈清婉皱起了眉头,也顾不上什么礼貌和分寸了,直接疑惑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都……都到了这个火烧眉毛、人命关天的时候了,您……您就别卖关子、别逗我玩了行吗?”

她紧紧盯着阿加斯德金色的眼睛:

“您是不是……其实有什么办法可以救羽尘?您刚才说的那些……是不是在吓唬我?”

阿加斯德看着沈清婉那因为焦急、担忧而微微发红的眼眶,和她眼中那混合着绝望与最后一丝希冀的复杂光芒,脸上的调侃笑意终于慢慢收敛。

她拍了拍自己光洁的额头,像是刚刚想起来似的,爽朗地笑了起来(其实是经过探查发现宿羽尘不会真的有生命危险),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哎呀~被你发现啦?看来小清婉你还不算太笨嘛~”

她顿了顿,收敛了笑容,语气变得认真了些:

“办法嘛……自然是有的~而且,其实就在你身上。”

“在我身上?” 沈清婉一愣,更加疑惑了。

“对啊~” 阿加斯德点了点头,语气带着一种“你怎么没想到”的引导,“你好好想想看……大概……八个小时前?在那片天坑群浅滩之上,羽尘是怎么……救你的来着?”

“八小时前……天坑群……救我……” 沈清婉被这么一提醒,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某些记忆如同被按下了开关,瞬间……清晰地涌了上来!

是了!

八小时前!

那时,国安搜索队已经进入天坑区域搜索了一天,但却毫无进展之时。她体内的八岐大蛇蛇晶妖气,因为长时间的战斗戒备和紧张情绪,突然……不受控制地发作了!

浑身如同被扔进了冰窟之中,冻的她不由自主的瑟瑟发抖,血液仿佛凝固了一般,意识都开始模糊,蛇类的本能和凶性几乎要压倒她的理智……

就在她几乎要失控、可能伤及周围队友的危急关头……

是宿羽尘!

他毫不犹豫地冲了过来,不顾周围还有其他队员在场,也顾不上什么男女之防、面子问题……

直接用最直接、最有效、也是他们之间独有的……那种“双修”之法……

将他体内《吞天诀》修炼出的、具有强大吞噬和包容特性的灵力,缓缓导入她的体内,帮助她压制、疏导那暴走的蛇晶妖气……

最终,才让她平安度过了那次危机。

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宿羽尘那专注而坚定的眼神,那不顾一切只想救她的决绝……还有自己事后羞赧却又无比温暖的心情……

沈清婉的脸颊,“唰”地一下……红透了!

像是被扔进了蒸笼,又像是熟透了的红苹果,一直红到了耳根,甚至连脖颈都泛起了淡淡的粉红色。

其实……她刚才脑子里一片混乱,但潜意识里,并非完全没有闪过这个念头。

毕竟,这是他们之间验证过有效的、最深入的“能量交流”方式。

可是……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原因很简单——

太羞耻了!

罗欣这个半大的孩子,还在旁边看着呢!

虽然罗欣经历复杂,未必真的什么都不懂,但在这种环境下,在别人(尤其是未成年人)的注视下,进行这种……亲密到极致、几乎等同于……的“治疗”方式……

沈清婉光是想想,就觉得脸上像是有火在烧,脚趾头都能尴尬得抠出一座城堡来。

她实在是……拉不下这个脸。

就在沈清婉脸红得快要冒烟,内心天人交战、羞耻与担忧疯狂拉扯的时候——

一旁的罗欣,眨巴着那双清澈中带着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早熟的大眼睛,看看脸红的沈清婉,又看看脸上带着了然笑意的阿加斯德,小脑袋里满是问号。

她歪着头,用她那特有的、脆生生的童音,充满求知欲地问道:

“阿加斯德姐姐~刚才您说的……那个治疗方式……是怎样的呢?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她顿了顿,看着沈清婉那红得滴血的脸颊,似乎明白了什么,小脸上露出一种“我好像懂了”的表情,声音压低了点,带着点不确定:

“怎么……清婉姐姐的脸……一下子就红成这样了呢?像是……像是煮熟的虾子一样……”

罗欣虽然年纪小,只有十三岁,但她在“混沌”组织那种龙蛇混杂、充满阴暗与扭曲的环境里待了八年,耳濡目染之下,对于一些成年人之间的事情,也并非完全懵懂无知。组织里那些蛊师、杀手们私下里的污言秽语、某些不堪入目的画面或交易……她或多或少,被迫或无意地,接触过一些。

所以,结合沈清婉那羞赧到极致的反应,和阿加斯德那意味深长的笑容……

一个模糊的、关于“那种”成人间非常亲密行为的猜测,在她的小脑袋里……形成了。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带着点试探和好奇,小声地、不太确定地补充问道:

“……啊!不会是……‘那种’……治疗吧?”

“那种”两个字,她说得含糊,但配合着她那副“我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的表情,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这句话,如同点燃了火药桶的最后一点火星!

“轰——!”

沈清婉感觉自己的脑袋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脸颊瞬间滚烫得能煎鸡蛋!耳朵里嗡嗡作响,恨不得立刻原地消失,或者找条地缝钻进去!

她嘴唇嗫嚅着,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双手更是无意识地绞在一起,指尖都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脸颊的温度高得吓人,几乎能烫伤人。

“清婉!”

就在这时,阿加斯德的脸色,猛地……沉了下来!

之前那丝调侃、玩味的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和……一丝隐约的……怒其不争?

她的声音并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仿佛能穿透灵魂的力量,震得沈清婉浑身一僵,连羞赧都暂时被压了下去。

“都 tm 到了这种时候了!” 阿加斯德的语气斩钉截铁,甚至带上了一丝罕见的粗口,“你还觉得……你那点可怜的脸面……比羽尘的性命……还要重要吗?!”

这句话,如同最锋利的针,狠狠扎进了沈清婉的心里!

阿加斯德没有给她喘息和辩解的机会,继续用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声音,质问道:

“你好好想想!”

“如果此刻……站在旁边,有能力用‘那种’方法救他的,是妙鸢,是重樱,或者是英子……”

“你觉得……她们会像你现在这样,因为害羞,因为觉得丢脸……而犹豫哪怕……一秒钟吗?!”

沈清婉的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

阿加斯德的声音,如同重锤,一下下敲打在她的心防上:

“你再想想!就在几个小时前!就在外面的营地!你‘蛇晶病’突然发作,痛苦得几乎要失去理智的时候!”

“羽尘……他有因为周围还有高科长、林峰、陆琼他们那么多人在看着……而有过一丝一毫的犹豫吗?!”

“他当时……眼里只有你的痛苦,你的安危!”

“他根本……就没在乎过什么别人的眼光!什么脸面不脸面!”

“他只想用最快、最有效的方法……救你!”

最后这句话,如同惊雷,在沈清婉因为羞赧和焦虑而一片混乱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是啊……

林妙鸢那个敢爱敢恨、行动力爆表的师妹,为了自己在乎的人,什么事做不出来?面子?那是什么东西?

安川重樱,看似温柔腼腆,可一旦认定的人和事,她的执着和勇气,远超常人想象。

英子……更是将忠诚与守护刻进了骨子里,为了主公,她可以毫不犹豫地献出一切,包括生命和尊严。

而羽尘……

沈清婉的眼前,仿佛又浮现出几个小时前,宿羽尘冲到她身边时,那双眼睛里……除了担忧和急切,没有一丝一毫的杂念。

他当时……真的……完全没有考虑过“这样做好不好看”、“别人会怎么想”这种问题。

他心里想的,只有一件事——救她。

而现在……

轮到她来救羽尘了。

轮到她……成为那个可以决定羽尘生死的关键。

可她在干什么?

她在因为害羞而犹豫!

她在因为旁边有个未成年的罗欣看着而觉得丢脸!

沈清婉啊沈清婉……

你的面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值钱了?

值钱到……可以拿来和羽尘的性命……放在天平的两端比较?

值钱到……让你可以眼睁睁看着他在你怀里,气息一点点微弱下去,而你……却还在纠结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

更早之前呢?

在年前那次探索裂风派传承洞窟的行动中,她不小心中了阿贡的暗算,被他的毒拳所伤,剧毒攻心,命悬一线。是宿羽尘,不顾自身安危,强行运转《吞天诀》,冒着被剧毒侵染的风险,拼死为她逼毒、疗伤,才把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后来,在樱花国面对八岐大蛇那场惨烈到极致的大战现场,面对无数敌人和同伴,在她因为融合蛇晶力量失控、痛苦不堪的时候,他也是毫不犹豫地,用那种最亲密、最有效的方式,为她进行“紧急疏导和治疗”……

他从来……就没有在乎过别人的眼光。

他眼里……只有需要被拯救的人。

只有他在乎的人。

想到这里……

沈清婉猛地……抬起手!

“啪!” “啪!”

毫不留情地,狠狠……扇了自己两个清脆的耳光!

脸颊上传来的火辣辣的痛感,瞬间驱散了所有的犹豫、羞涩和乱七八糟的杂念!

让她……彻底……清醒了过来!

眼中的迷茫和羞赧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破釜沉舟的……坚定和……决绝!

她深吸一口气,那气息因为激动和决心而微微颤抖。

然后,她小心翼翼地、如同对待最珍贵的易碎品般,将怀中昏迷不醒的宿羽尘……横抱了起来。

转身,迈开虽然有些发软、却异常坚定的步伐,朝着祭坛相对隐蔽、有石柱和阴影遮挡的……西北角……走去。

边走,边头也不回地,用尽量平稳的声音对阿加斯德说道:

“阿加斯德姐……麻烦你……帮我设个屏障。隔绝一下……视线和干扰。”

她顿了顿,补充道:

“还有……暂时……帮忙照看一下罗欣小妹妹。别让她……乱跑。”

“好嘞~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阿加斯德爽快地应道,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欣慰和……“早该如此”的意味。

她手中光芒一闪,甚至没有念诵什么复杂的咒语,只是随手一挥——

一道半透明的、泛着淡淡金色光晕的能量屏障,便凭空出现,如同一个倒扣的碗,将祭坛的西北角那片区域,与祭坛的其他部分……巧妙地……隔绝开来。

屏障并不厚实,但足以阻挡视线,也能在一定程度上隔绝声音和外界能量的干扰,为里面的人……创造一个相对私密、不受打扰的空间。

而被留在屏障外面、金色能量罩子前的罗欣,此刻,那双大眼睛里,好奇的光芒几乎要溢出来了!

她像个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的、早熟又带着点恶作剧心态的“小恶魔”(或者按她自己的说法,像个“雌小鬼”),踮着脚尖,凑到阿加斯德身边,压低声音,用那种“我懂的”语气,神秘兮兮地问道:

“诶~阿加斯德姐姐~她们两个……平时……在家的时候……也是玩得……这么……刺激的吗?”

“这野外……祭坛……重伤昏迷……屏障隔离……哇哦~”

阿加斯德闻言,无奈地扶了扶额头,叹了口气,故意用夸张的语气、半真半假地说道:

“他们啊……啧,在家的‘活动’……那尺度,可比在野外……要‘大’得多了~花样也多,经常搞得……嗯,用你们人类的话说,叫‘少儿不宜’,对,‘少儿不宜’~”

她说完,生怕这个古灵精怪、似乎懂得有点多的小丫头再追问出什么更劲爆的问题,连忙转移话题,伸手指了指不远处,那个被诺罗敦掀开的祭台旁边,静静躺在地上的……那块半人高的暗青色石板。

“诶,罗欣小妹妹~咱们啊,还是别管他们大人那些……嗯……‘治疗活动’了。”

阿加斯德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经一点:

“来,咱们抓紧时间,研究一下这块石板吧!这可是你的祖先,那位大名鼎鼎的兵主蚩尤……留下来的东西啊!”

她试图引起罗欣的兴趣:

“咱们可以先好好瞧瞧,上面刻了些什么。说不定……是什么失传已久的绝世武功秘籍呢!或者……是你们九黎族蛊术的最高奥义?”

罗欣的注意力,果然被那块看起来平平无奇、却散发着古老沧桑气息的石板吸引了过去。

她歪着小脑袋想了想,用她那带着点童真的理性分析道:

“嗯……阿加斯德姐姐,刚才那个……坏蛋老爷爷(指诺罗敦)不是说……这玩意是……‘完整培养和训练蛊师技法的石板’吗?”

“那应该……不是什么武功秘籍吧……?应该是……更偏向于……‘教科书’或者‘训练手册’之类的东西……”

话虽这么说,但她对这块刻满了弯弯曲曲、如同虫蛇盘踞般的上古文字的石板,还是充满了本能的好奇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切感。

毕竟,她从小在石毒牙的严厉逼迫和“教导”下,被系统性地、填鸭式地灌输过大量关于九黎族的历史、文化和……文字知识。对于那些古老、晦涩、常人看来如同天书的上古文字,她有着远超同龄人的辨识和理解能力。

这种古老的东西,对她来说,既代表着痛苦的过去,也隐隐连接着她那模糊不清的……血脉根源。

她想了想,从自己那件有些破旧、沾了血污和灰尘的衣服口袋里,掏出了刚才记录诺罗敦手机号码的手机,虽然那手机看起来样式有些旧了,但拍照的功能依然是非常好用的。

她打开手机的拍照功能,蹲下身,对着那块石板,从不同的角度、远近,仔仔细细地……拍了十几张高清照片。

闪光灯在昏暗的祭坛里闪烁,将石板上的每一道刻痕、每一个扭曲的文字,都清晰地记录了下来。

她怕自己等会儿看漏了什么,或者记错了什么。

拍完照,确保万无一失后,罗欣才收起手机,真正地蹲在石板前,双手托着下巴,开始聚精会神地……研究起来。

石板上的文字,确实古朴晦涩到了极点。笔画扭曲盘旋,如同拥有了生命的毒虫在石面上留下的足迹,又像是某种原始的、充满蛮荒力量的图腾符号。普通人看上一眼,恐怕都会觉得头晕目眩,心神不宁。

但罗欣却看得十分专注。

她的小眉头微微皱起,清澈的眼眸紧紧跟随着那些扭曲的笔画,小嘴还时不时地无声开合,显然是在心中,默默地将那些上古文字,逐字逐句地……翻译成她所熟悉的现代语言。

她在尝试……理解祖先留下的……真意。

而另一边的阿加斯德,就显得……“作弊”多了,也更加轻松。

她甚至没有蹲下,只是随意地站在石板旁边,闭上了那双璀璨的金色眼眸。

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复杂而优美、充满神圣韵律感的手印。

口中,开始低声吟诵起古老而晦涩的、充满了异域神性气息的……北欧神语咒文:

“mimis ?rl?g!”(密米尔的命运之听!)

随着最后一个音节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阿加斯德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金色的眼眸中,此刻仿佛倒映着无尽的星空与流淌的智慧长河,闪过一抹神秘而深邃的光芒。

她将目光,投向地上的石板,沉声说道,声音仿佛带着某种奇特的共鸣:

“密米尔……以智慧之泉的名义……向我揭示……此石之中……所镌刻的命运与知识吧!”

这是北欧神话中,向智慧巨人密米尔祈求智慧、用以解读古老奥秘的魔法。能够绕过文字本身的障碍,直接读取物品中蕴含的“信息本质”,并将其转化为施法者能够理解的……形式。

下一秒——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在阿加斯德的“视野”中(并非单纯的肉眼视觉,而是某种神性感知),石板表面那些扭曲盘绕的九黎族上古文字,开始如同活过来一般,缓缓蠕动、变形、重组……

最终……

变成了一行行……她所熟悉的、由卢恩符文构成的……语句。

卢恩文字,同样古老而神秘,是北欧神族使用的文字之一,蕴含着魔法的力量。

看清那些卢恩文字表达的含义后,阿加斯德那张绝美而从容的脸上……表情,却变得有些……扭曲和……尴尬。

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碎碎念地抱怨起来:

“操……密米尔你这老家伙……是不是在逗我玩?”

“翻译成卢恩文字?这玩意儿……比九黎上古文也好不到哪里去啊!晦涩得跟什么似的!”

“我们阿斯加德那边,除了那些专门研究古籍的老学究,还有布伦希尔德那种战斗狂兼学霸……谁 tm 日常用这玩意儿啊!连我念起来都拗口!”

她对着空气(或者说,对着冥冥中可能存在的智慧巨人)抱怨道:

“密米尔~你这不是……难为人吗~”

仿佛真的听到了她的抱怨,又或者是魔法本身的适应性调整……

石板上的文字(在她的感知中),再次……发生了变化。

那些弯弯绕绕、充满神秘力量的卢恩符文,如同退潮般隐去,取而代之的,是……清晰、规范、通俗易懂的……拉丁字母组成的单词和句子。

拉丁文,作为西方古代学术和宗教的通用文字之一,对于阿加斯德这种活了几千年、知识渊博的女武神来说,阅读起来……就轻松愉快多了。

“嗯……这还差不多~” 阿加斯德这才松了口气,拍了拍自己并没有什么灰尘的银甲胸口,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俯下身,开始仔细阅读那些由拉丁文呈现出来的……石板内容。

然而……

越是读下去,她脸上的轻松表情……就消失得越快。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越来越浓的……凝重。

眉头,也微微蹙了起来。

而另一边,蹲在石板前、依靠自己学识进行“硬核翻译”的罗欣……

她的反应,则更加……直接,也更加……剧烈。

起初,她只是专注地看着,小声地念叨着翻译出来的字句,小脸上还带着一丝探索未知的认真。

但渐渐地……

她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专注的光芒……开始被一种……迷茫和……困惑……所取代。

她翻译、理解的速度,越来越慢。

拿着小树枝在地上比划、帮助记忆的手指,停了下来。

小嘴无声开合的动作,也凝固了。

仿佛……读到了什么……让她无法理解、无法接受的东西。

紧接着……

那迷茫和困惑,迅速转变成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石板上的文字,又低下头看看自己在地上划出的翻译,反复确认……

仿佛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翻译错了。

晶莹的泪珠,毫无征兆地……涌上了她的眼眶。

在她长长的、沾着灰尘的睫毛上……打转。

她死死咬着下唇,拼命忍着,不想让自己……哭出声来。

不想在刚认识的、帮助了自己的大姐姐们面前……显得那么脆弱。

可是……

石板上的文字,并不多。

甚至可以说……相当简洁。

但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沉重无比的铁锤,狠狠地……砸在了她过去八年所建立起来的、关于“自己”、“身份”、“命运”和“所受苦难意义”的……全部认知之上!

字字千钧!

几乎要将她的整个世界……砸得粉碎!

那些由拉丁文(阿加斯德视角)和被她翻译过来的现代语言(罗欣视角)所表达的,是蚩尤留下的、关于九黎族传承核心的……真谛:

“九黎子孙,血脉相连。天性有异,各有所长。”

“闻蛊笛清音而心生喜悦、能与虫鸣共鸣者,是为身具‘通灵慧根’。此等子民,可承上古正统蛊法,以音律沟通万物,以心意驭使灵虫,是为‘蛊师’。蛊师之道,在于共鸣与引导,而非强迫与吞噬。”

“闻蛊笛之声而觉刺耳不喜、反觉体内气血奔涌、力量增长者,是为天生‘神力之躯’。此等子民,体魄强健,勇力过人,当为部族之坚盾、战场之先锋,是为‘力士’。”

“蛊师与力士,皆为吾九黎宝贵之子民,如同手足,缺一不可。无分贵贱高低,无有亲疏远近。唯有相互扶持,和合共生,各展其长,方为传承之……大道。”

后面,还简要记载了蛊师依照与天地万物共鸣程度、驾驭灵虫范围与精妙程度而划分的等级:初窥门径的蛊徒,熟练驾驭的蛊师,精通变化的大蛊师,直至最高境界的……天蛊师。

关于天蛊师的描述,带着一种恢弘而自然的意境:“以凡人之心,体天地之意。无需刻意控制之法,然天地间有情生灵,皆感其诚,闻其音,自愿相随,莫敢不从。此乃……天人合一之境。”

而在整块石板最右侧,一个不起眼却刀凿斧刻般深刻的角落,刻着一行格外醒目的、字体略小却充满警示意味的文字。

那文字如同最冰冷的警钟,此刻在罗欣的眼中、心中……被无限放大,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倘若后世子孙,背离此道,堕入邪途……”

“为求速成力量,不惜以自身血肉、魂魄饲蛊,行那损人利己、残害同族之恶法……”

“皆为……非道也!”

“非道也……非道也……非道也!!!”

这三个字,如同魔咒,在罗欣的脑海中疯狂回响,撞击着她脆弱的神经!

“非道……也……”

罗欣喃喃地重复着这三个字,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然后……

“哇——!!!”

一直拼命忍耐的、强行压抑的情绪堤坝……轰然……决堤!

她猛地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再也无法控制,失声痛哭起来!

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从她的指缝中汹涌而出,瞬间打湿了她脏兮兮的手背和衣袖。

那哭声里,充满了无尽的委屈、被欺骗的愤怒、信仰崩塌的绝望……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荒谬感和……虚无感!

“那我当初……被他们强行扔进那个……爬满了毒虫、腥臭无比的大缸里……泡了整整……半个月!”

她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泣不成声地控诉着,声音因为极致的情绪而扭曲、破碎:

“每天……每天都被成千上万种不同的毒虫……撕咬!叮噬!那些虫子钻进我的皮肤里,钻进我的血管里……疼得我……恨不得立刻死掉!”

“他们……他们说……那是‘洗礼’,是成为‘圣主’、获得力量的……必经之路!是九黎族最高贵、最神圣的……仪式!”

“那从小到大……我吃的那些苦……算什么?!!”

罗欣猛地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向石板,又仿佛透过石板,看向了虚无中某个并不存在的、制造了这一切痛苦的“源头”,嘶声哭喊:

“八年!整整八年啊!!”

她的身体因为剧烈的哭泣和情绪激动而颤抖不止,单薄的肩膀一耸一耸,仿佛随时会散架:

“我每时每刻……都在忍受着……全身像是有无数虫子在啃咬、在钻动的……痛苦!”

“他们……他们把我的内脏……一点一点……用蛊虫替换掉!”

“他们把我的骨头……用特殊的蛊毒浸泡、改造!”

“他们说我天赋异禀,是千年一遇的‘蛊体’,是复兴九黎族的希望……所以我必须承受这些……必须变得更强!”

“我信了……我真的信了!!”

罗欣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仿佛要将这八年来积压在心底的所有恐惧、痛苦、迷茫和……那种被迫接受的“使命感”……全都化作泪水,倾泻出来!

“我以为……这就是我的命!我是九黎族的‘天选之人’,命该如此!我必须承受这些苦难,才能获得力量,才能……找到自己活着的……意义!”

“我甚至……我甚至看到石毒牙他……有时候看我的眼神……有点像……我记忆里早就模糊了的……爸爸的眼神……”

“我还傻乎乎地想……也许……带着他们……看看这条路的终点……到底是什么……也好……”

“可是……可是……”

她死死地盯着石板上的文字,尤其是那刺眼的“非道也”三个字,声音充满了无尽的悲愤与……被彻底否定的虚无:

“这石板……这祖先留下的东西……却告诉我……”

“告诉我……石毒牙他们……教我的……训练我的……那一切……”

“全都是……错的!!”

“是邪路!是被祖先……唾弃的……‘非道’!!”

“那我……那我这八年……受的苦……到底……算什么啊?!!”

“算什么啊!!!”

巨大的打击,信仰的彻底崩塌,过去八年所有痛苦被全盘否定的荒谬与绝望……

让这个只有十三岁、却承受了远超常人想象的折磨的女孩……

彻底……情绪崩溃了。

她哭得昏天黑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她眼前……碎裂、崩塌。

阿加斯德连忙放下手中的“阅读”,脸上凝重的神色被心疼和柔和取代。她快步走到哭得浑身发抖的罗欣身边,没有丝毫犹豫,伸出双臂,将这个瘦小、颤抖、充满了绝望的女孩……轻轻地……搂进了自己温暖而坚实的怀里。

她拍着罗欣的后背,动作轻柔,声音温柔而充满了力量,带着神圣魔法特有的、能安抚灵魂的宁静气息:

“罗欣……乖……不哭了,不哭了……”

“都过去了……那些噩梦……都过去了……”

“从此以后……你再也不用承受那些了……”

她顿了顿,用更坚定的语气说道:

“你放心,以后……你就生活在羽尘他们身边就好了。和我们在一起。”

“有我们在,我们都不会嫌弃你的。没有人……会嫌弃你的。”

“你会交到新的朋友,会有新的生活……那些痛苦……就让它留在过去吧。”

阿加斯德想了想,斟酌着语气,试图用另一种视角,来缓解罗欣那被“正统”与“非道”所束缚的痛苦:

“其实……所谓‘非道’……也就非道好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超脱于凡俗规则的豁达:

“力量本身……并没有正邪之分。关键在于……使用它的人,用它来……做什么。”

“只要你的力量……是为了保护你在乎的人,保护你想要守护的东西……而使用的……”

“那么……就不用太过于纠结……什么‘正道’还是‘非道’了。”

她轻轻抚摸着罗欣的头发:

“也许……石板上的话,只是你的祖先……在那个特定的时代、特定的环境下……所认为的‘正道’。”

“时代变了,人也变了。有些东西……未必就完全适用了。”

为了让自己的话更有“说服力”,阿加斯德甚至难得地“自夸”了一下,带着一丝俏皮:

“你看,姐姐我……可是正儿八经的……神只哦~来自阿斯加德的女武神!”

“难道……我说的话……不比你那位……几千年前的祖先……说的……更‘有效力’吗?”

“所以啊……不哭不哭哦~相信姐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罗欣紧紧抱着阿加斯德,仿佛溺水的人抱住了唯一的浮木。将脸埋在她带着淡淡神圣气息的衣甲上,尽情地、毫无保留地……哭泣着。

仿佛要把这八年来,所有不敢流的泪,所有无处诉说的委屈和痛苦……全都……哭出来。

而祭坛的另一边,被那道半透明的金色屏障所笼罩、与外界隐约隔开的西北角里……

宿羽尘的情况,同样……不容乐观。

甚至……更加危急。

屏障内,光线昏暗。

沈清婉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宿羽尘,平放在相对干净、没有碎石的一块琉璃地面上。她的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生怕一点点震动,就会加剧他的伤势。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忽略掉所有羞耻和杂念。

然后,开始动手,褪去两人身上那早已被血污、汗水、灰尘浸透、变得僵硬冰冷的……衣物。

动作虽然因为生疏和紧张而有些笨拙,但却异常……坚定。

当宿羽尘那苍白、消瘦、却布满了新旧伤痕和此刻因为能量暴走而浮现出诡异暗红色纹路的身体,完全呈现在她眼前时……

沈清婉的心,像是被最锋利的针……狠狠刺了一下。

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伸出手,指尖带着轻微的颤抖,轻轻抚过他滚烫的额头,紧闭的眼睑,干裂起皮的嘴唇……

感受着他身上那高得吓人的体温,和那微弱得仿佛随时会熄灭的……生命之火。

“羽尘……坚持住……我……我来救你了……”

她低声说着,像是在对他承诺,也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然后,她俯下身,用尽全身的温柔和坚定,紧紧地……抱住了他。

将自己的身体,毫无保留地,与他那滚烫、颤抖的身躯……贴合在一起。

肌肤相触的瞬间,她清晰地感受到了……

宿羽尘的身体,烫得像是一块烧红的炭!

他体内的能量,如同被点燃的炸药库,正在发生着最激烈、最混乱的……冲撞与湮灭!

每一次能量的暴走,都让他的经脉遭受着可怕的摧残,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皮肤下的血管诡异地贲起、跳动。

而宿羽尘的意识……

早已陷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充满了灼热与痛苦的……混沌黑暗之中。

他感觉自己像是在一片滚烫的沙漠里跋涉了千万年。

脚下是能将人烤焦的黄沙,头顶是毒辣的、没有尽头的烈日。

喉咙干得冒烟,肺部像是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火辣辣的疼。

疲惫……深入骨髓的疲惫。

绝望……看不到任何希望的绝望。

让他只想……停下来。

躺下。

永远地……沉睡过去。

或许……睡着了,就不疼了。

或许……睡着了,就能见到……莎莉亚,还有那个……他甚至没来得及抱一抱的……孩子了……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被这片黑暗与疲惫彻底吞没,沉入永恒的寂静之时……

突然!

一道清脆悦耳、充满了活力与元气的少女声音,如同穿透厚厚乌云的一缕阳光,猛地……在他混沌的脑海中……响起!

“诶!羽尘~!”

那声音带着熟悉的、略带撒娇和霸道的口吻:

“我可接受不了……丧偶啊!!!”

“你快给我醒过来!!!起来!别睡了!天都亮了!快!陪我晨练去!!!”

是……妙鸢!

那个总是精力充沛、仿佛永远不知道累、拉着他进行各种“惨无人道”体能训练的……元气少女!

宿羽尘那即将沉寂的意识,微微……波动了一下。

眼前仿佛出现了林妙鸢那张因为运动而微微泛红、却笑得格外灿烂的脸。她挥着手,催促着他,眼睛里闪着不服输和充满干劲的光芒……

紧接着……

又一道温柔似水、带着一丝羞涩和浓浓关切的声音,轻轻响起:

“诶……羽尘……”

“你不是说……要给我……做一辈子……好吃的饭菜吗?”

“我……我饿了~”

“快……快去厨房……做饭好不好?”

这声音软软的,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却让宿羽尘的心……猛地一揪。

是……重樱。

安川重樱。

那个总是默默跟在他身后,为他准备好各种符箓、细心打理好一切后勤,用她的温柔和细心,一点点渗透进他生活的……小阴阳师。

她总是说他做的饭很好吃,她看向他时,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总是盛满了依赖和……深深的情意……

想到重樱,宿羽尘那几乎要被疲惫和绝望冻结的精神……不由得……一振。

心底,涌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愧疚。

怎么能……让她饿着呢?

怎么能……丢下她一个人呢?

“诶!主公!!”

第三道声音响起,更加急促,更加坚定,带着一种武士特有的、不容置疑的忠诚与决心!

“起来啊!!!不是说好了……让我……保护您……一辈子吗?!”

“若是主公……有半点闪失的话……”

那声音顿了顿,带着一丝哽咽和决绝:

“那英子我……还有什么脸面……存活于世呢!!!”

是英子!

天心英子!

那个将忠诚刻进骨子里、将守护他视为最高使命的少女武士!

她总是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边,用她的剑,用她的生命,为他挡下一切危险。她看向他时,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崇拜、信任和……誓死相随的坚定。

想到英子可能会因为他的“离去”而做出什么傻事……宿羽尘的意识,挣扎得更加剧烈了。

不……不能……

“诶~我说……小男人~”

第四道声音响起,带着几分慵懒的沙哑,几分霸道的调侃,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别睡了~起来……来陪老娘我练练手!”

“还有~晚上……要是喂不饱老娘的话……明天……可要多跑十圈……哟~”

这充满“威胁”和暗示意味的话语,让宿羽尘的意识……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是……真由美!

笠原真由美!

那个强悍、性感、作风大胆、总能用她独特的方式“激励”他、却也在他最需要的时候,毫不退缩地站在他身边的……女杀手。

她追求力量的执着,她战斗时的狂野,她偶尔流露出的脆弱……都深深印在他的记忆里。

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通灵大峡谷那边会不会也很危险呢......不过......以真由美姐的实力......一定没问题的吧......

一个又一个熟悉的声音,一张又一张鲜活的面容,如同黑暗中一盏盏被依次点亮的明灯,在他混沌的识海中……亮起。

驱散着黑暗,带来着温暖,拉扯着他……不断下沉的意识。

他忽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

自己……并不是……孤身一人。

在这条充满了血腥、危险和背叛的道路上……

他的身边,不知不觉……已经有了……这么多……牵挂他、需要他、也愿意为他付出一切的……人。

他怎么能……就这么……自私地……睡过去?

怎么能……丢下她们?

最后……

一道带着压抑不住的哭腔、充满了无尽担忧、恐惧和……最深切祈求的温柔声音,仿佛穿透了所有屏障,直接在他的灵魂深处……响起!

那声音……离得那么近,仿佛就在他的耳边,带着温热的、带着泪水的……气息:

“羽尘……醒醒啊……求求你了……醒醒……”

“你不是说……想试试……当许仙的感觉吗……?”

“起来当啊……来啊……我……我在这里……”

“快醒过来……求求你……快醒过来吧……!”

“我……我不能……没有你……”

是……清婉。

沈清婉。

那个平时看起来有些沉默寡言、带着蛇类野性、但内心却比谁都柔软、比谁都……在乎他的……女孩。

此刻,她为了救他,抛开了所有的羞耻和矜持,用最直接、最深入的方式,试图将他从死亡边缘……拉回来。

她的哭泣,她的祈求,她的颤抖……

透过紧密相连的身体,毫无保留地……传递给了他。

那悲伤的、充满了爱意的哭泣声,让宿羽尘那几乎麻木的意识……都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和……心痛。

原来……

不知不觉中……

自己……已经……背负了……这么多的……牵挂与……羁绊了吗?

自己……还真是个……罪孽深重的……男人啊……

居然……让这么多好女孩……为他担心,为他流泪……

恍惚间……

他似乎又看到了……莎莉亚。

看到了她最后回头时,那双湛蓝眼眸里盛满的温柔、不舍和……解脱般的……祝福笑容。

“莎莉亚……对不起了……”

宿羽尘在意识的深处,喃喃自语,充满了无尽的苦涩和……歉疚。

“也许……现在……还不到……去陪你和孩子……的时候……”

“原谅……你这个……自私的……丈夫吧……”

“虽然我知道……以你的性格……应该……不会……原谅我吧……”

“毕竟......那时我……再一次......伤害了你......那就等我真正......闭上眼睛那天......再向你好好忏悔吧......”

随着这声仿佛对亡妻的告别与祈求……

宿羽尘那一直沉寂的、仿佛被掏空的身体深处……

猛地……

泵发出了一股……惊人的……生机!!!

这股生机,并非凭空产生,而是仿佛被某种外来的、同源却又带着引导性的力量(沈清婉通过双修之法导入的、蕴含八岐大蛇妖气与《吞天诀》特性的灵力)所……点燃、所……催化!

就像是在一堆即将熄灭的余烬里,投入了一颗同样性质、却带着新鲜氧气的小火星!

“轰——!!!”

宿羽尘体内,那原本狂暴冲撞、互不相让、几乎要将他自己撕碎的毁灭气息与《吞天诀》灵力……

在这股新加入的、来自沈清婉的、温和而坚韧的“引子”的调和与引导下……

竟然……

开始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惊人的速度……发生着……转化!!!

毁灭气息中那纯粹的、暴戾的“破坏”属性,被《吞天诀》那诡异霸道的“吞噬”特性所捕捉、所分解……

然后,在那股新生“生机”的引导下,与沈清婉导入的、同样偏向阴寒却更加“有序”的妖气灵力……缓缓地……融合!

不再是冲突,不再是湮灭……

而是……转化!吸收!化为己用!

那些被转化出来的、精纯而庞大的能量,如同百川归海,疯狂地朝着宿羽尘丹田深处……那个因为过度透支和创伤而近乎干涸的“气海”……奔涌而去!

越吸越快!

越吸越多!

干涸的丹田,如同久旱逢甘霖的土地,贪婪地、毫无保留地……吸收着这磅礴的“生机”与能量!

破损的经脉,在这股温和而强大的能量滋养和冲刷下,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拓宽、变得更加坚韧!

他苍白如纸的脸色,开始以惊人的速度……恢复血色!

微弱得几乎消失的气息,变得……悠长、有力!

皮肤下那些因为能量暴走而贲起的、诡异的暗红色纹路,迅速……消退、隐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润如玉、却又隐隐透着力量感的……健康光泽!

直到……

所有的狂暴能量,都被转化、吸收殆尽!

直到……丹田气海之中,所有的灵气,被压缩、凝练到极致……

最终……

“嗡——!!!”

一声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清鸣!

所有的灵气,彻底凝成一股……精纯、凝实、却又充满了勃勃生机与强大力量的……漆黑气流!

这气流,不同于之前的毁灭气息那般暴戾,也不同于《吞天诀》原本的邪异……

而是一种……更加内敛、更加深沉、仿佛蕴含着无尽可能性的……全新力量!

与此同时——

“咔嚓……”

仿佛有什么……一直存在于体内、却始终无法突破的……坚固屏障……

在这一刻……

被这股新生的、强大的力量……

轻而易举地……

冲破了!!!

问道境!!!

在经历了生死边缘的挣扎,在吸收了海量的毁灭能量并成功转化,在沈清婉不顾一切的救助与“引导”下……

宿羽尘……

因祸得福!

竟在此刻……

一举突破了他卡了许久的瓶颈!

正式……踏入了……问道之境!!!

“呃……嗯……”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呻吟。

从宿羽尘的喉咙深处……溢了出来。

紧接着……

他那双紧闭了许久的、睫毛上甚至还沾着未干血泪痕迹的……眼睛……

缓缓地……

颤动着……

睁开了。

眼中起初还有些许的茫然和涣散,但很快,便恢复了……清明。

甚至……比之前更加深邃,更加……明亮。

仿佛经历了一场彻底的洗礼与蜕变。

他首先感受到的,是怀中……那具温软、紧密贴合着自己、带着微微颤抖和滚烫体温的……娇躯。

以及……那双近在咫尺的、因为哭泣和紧张而微微红肿、却依旧美丽动人的……眼眸。

沈清婉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眼神里充满了紧张、期待、以及……一丝不敢置信的……狂喜。

宿羽尘看着她,看着这张熟悉的脸,看着这双为他流了太多眼泪的眼睛……

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暖、悸动和……怜惜。

他微微动了动还有些僵硬的手臂,将她……更紧地……搂进了怀里。

然后,凑到她的耳边,用那刚刚恢复、还带着一丝沙哑、却异常温柔和……带着点调侃意味的声音,低声……耳语道:

“清婉……”

“你变成……蛇娘的……样子……”

“真美……”

沈清婉的身体,猛地……一僵!

随即,那张因为紧张和担忧而有些苍白的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次……红透了!

一直红到了耳朵尖!

羞赧、喜悦、安心、还有一丝被调戏后的嗔怒……种种情绪混杂在一起,让她的心跳瞬间乱了节奏。

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握成了小拳头,就想去捶打这个刚醒过来就“不正经”的家伙的胸口!

这个坏蛋!知不知道人家刚才担心成什么样子了?!一醒来就说这种话!

可是……

拳头举到一半,看着宿羽尘那虽然恢复了血色、但依旧难掩疲惫和虚弱的脸,看着他眼中那温柔的笑意和……劫后余生的庆幸……

她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举起的拳头,缓缓松开。

最终,只是化作了一个毫无力道的、带着无限娇嗔和羞意的……轻轻一推。

然后,将发烫的脸颊,深深埋进他温暖而坚实的胸膛里。

用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到的、细若蚊蚋的声音,小声地、带着无限羞意地……嘟囔了一句:

“去你的……坏蛋……”

“丢……丢死人了……”

两个人,就这样……

在隔绝了外界喧嚣与危险的金色屏障内……

在经历了生与死的考验之后……

紧紧地……

相拥在一起。

享受着这劫后余生、失而复得的……

片刻温暖与宁静。

仿佛所有的痛苦、所有的危险、所有的恩怨……

都在这一刻……

暂时……远离了他们。

只剩下彼此的心跳,和……那份无需言说、却无比清晰的……羁绊与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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