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6年4月7日。
当敌军如汹涌的潮水般越过克拉斯诺亚尔斯克,逼近伊尔库茨克与贝加尔湖之时,以科尔尼洛夫为首的白军高层却并未像人们想象的那样坚守在前线,与敌人展开殊死搏斗。
相反,他们齐齐汇聚在距离伊尔库茨克足足有 2270 公里之遥的符拉迪沃斯托克,这个位于远东地区的城市。
不过,这并非是因为他们畏惧敌军,才弃守前线逃往安全的后方。
当然,在他们之中或许确实存在着一些怀着逃避心态的人,但至少在这一次,情况并非如此。
白军高层之所以离开前线、亲赴远东后方的符拉迪沃斯托克,原因只有一个,亲自迎接从德国远道而来的德意志军事顾问团。
不管怎么说,白军如今已被逼至绝境,这是一个无法回避的残酷现实。
在这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为了解开这个死局,就算是昔日的敌人也好,白军高层也深知他们迫切需要来自德意志帝国的援助。
“况且,要是能争取到德国的支持,说不定连科尔尼洛夫的位置也能撼动。”
科尔尼洛夫能坐上白军最高统帅之位,说到底是靠着英国的扶持。
对不少心怀鬼胎的白军高层来说,若是能得到德国的青睐与资助,在白军内部占据优势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就如同轻松扭断小孩的手腕那般简单。
正因如此,一方面是拼命想保住总司令宝座的科尔尼洛夫,另一方面则是其他野心勃勃、志向与西伯利亚般辽阔的白军将领,他们为了能够在德意志军事顾问团面前留下一个良好的印象,甚至不惜久违地穿上了那身笔挺的军装,亲自奔赴符拉迪沃斯托克......但是——
“咦......?”
“您、您是......?”
“初次见面,诸位。我是德国军事顾问团团长,汉斯·冯·塞克特。”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位他们万万没有预料到的重量级人物中的重量级人物。
“妈吔,塞克特怎么会亲自担任顾问团团长?!”
科尔尼洛夫与白军将领们面面相觑,脸上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之色,他们这才意识到事情的发展似乎已经脱离了他们所设想的轨迹。
塞克特是谁?
那可是在大战中于东线将俄军痛击得体无完肤、被誉为马肯森继承人的男人。在德国军方,其影响力仅次于战争部长法金汉与总参谋长鲁登道夫,是位手握实权的巨擘。
这样的塞克特竟然会被派到西伯利亚?
他,绝非白军所预想的那种带着幕僚、出些建议的寻常顾问团长,而是一个如同莫斯科与符拉迪沃斯托克距离一般遥远的存在。
“在来符拉迪沃斯托克的路上,我听到了很多关于诸位的事。”
就在科尔尼洛夫和白军将领如同袁华一样在内心直呼“这道题我不会做!”,苦苦思索揣摩德国将塞克特派来西伯利亚的真正意图时,塞克特以带有压迫感的声音开口了。
“时间不多,我们直接开始会议吧。”
他嘴角浮现出一抹仿佛让人置身寒冬、令人不寒而栗的冷笑。
咕嘟——
而白军高层,也只能在塞克特凛冽如刀的气场下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默默点头回应。
......
“总理阁下,塞克特将军和军事顾问团已经抵达符拉迪沃斯托克。”
“嗯......感觉是杀鸡用牛刀,不过既然是塞克特,那帮不听话的白军家伙应该能被他好好收拾一顿。”
这正是他们不惜动用塞克特这样的大人物前往西伯利亚的原因。
如今白军面临的最大问题在于,虽然军官与士兵之间的上下指挥体系还算完善,但各指挥官之间却毫无团结可言。
简单点说,就是“一群和尚正在抬水上山”,甚至眼看就要掉下悬崖。
其实这种问题对面也存在,毕竟他们的军队也才刚刚成形。但那边至少还有契卡、政委、托洛茨基,以及苏维埃政府这类让人无法违抗的“核心力量”。
相比之下,白军本该成为核心的科尔尼洛夫却出人意料地发挥不力,虽然谈不上彻底分裂,但内部运转已经紊乱到足以影响战局的地步。
因此,他们急需一个能取代科尔尼洛夫、把那些桀骜不驯的白军将领重新凝聚在一起的人物。最终汉斯和法金汉、鲁登道夫商议之后,得出的结论就是:塞克特最为合适。
“只要是他,一定能镇压住那些只顾自己野心的‘和尚’,让这艘名为白军的船重新回归正轨。”
当然,就像贝特曼-霍尔维格说的那样,这确实有点大材小用的意思。但汉斯这人不喜欢赌博。
除非是不得已的情况,否则他宁愿选择稳妥一点的方式,哪怕因此显得有些过犹不及也在所不惜。
“再说,这次我还让曼施坦因带着莫德尔、古德里安、隆美尔这些未来之星一起前往,借这个机会实战磨练一番。白军的指挥问题,应该不用再操心了。”
捷克斯洛伐克军团也如约加入了白军。而来自波罗的海、波兰、芬兰、乌克兰这些警惕苏俄扩张的国家所派遣的人力,还有从欧亚各地召集的志愿兵团,也即将抵达符拉迪沃斯托克。
虽然他们未必能彻底改变战局,但至少能稍微缓解白军在敌军人海战术下的窘境。
“如果是塞克特将军,他一定会像往常一样,圆满完成任务回来。”
“没错,总理阁下。”
因此,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信任他,然后回到自己的工作上去。
“当然,在那之前,还得再让陶德曼再跑几趟。”
虽然有点不好意思让他远赴他乡这么辛苦,但上司都忙得团团转了,属下哪能只顾清闲?
所以他还得再辛苦一下。
嗯,奖金,到时候会一并补上的。
......
“义勇兵们,请往这边来!”
“喂!那边妨碍通行了,把行李放到另一边去!”
1916年4月16日。
就在这天,塞克特带着军事顾问团离开海参崴,前往伊尔库茨克,与白军高层展开了一场名为“德国式训练”的愉快会议。而与此同时,一批悄然到来的义勇兵,也抵达了海参崴。
海参崴的俄国人望着这些毫不掩饰老兵气息的义勇兵,神情复杂,而义勇兵也依序被派往预计将爆发激战的贝加尔湖战线。
“可恶!连那种半吊子都能上前线,为什么我们却还得窝在这儿!”
自大战时期占领海参崴起,一直驻扎在外满的“浦盐派遣军”(日本对海参崴的称呼),也就是日本军人们,看着即将奔赴前线的义勇兵,眼中满是羡慕。
不只是比义勇兵更早抵达的英国远征军,就连来历不明的杂牌军也都奔赴前线与敌作战,唯独他们这些日本人,仍被困在海参崴动弹不得。
“由比参谋长!本国方面还是没有回应我们关于出征的请求吗?”
“是的,阁下。无论是内阁还是大本营,现在都只是反复强调‘再观望一下’。”
“我们都在这儿耗了两年了,到底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面对参谋长由比光卫中将的答复,名字总让人联想到棒球选手的浦盐派遣军司令官大谷喜久藏大将捶胸顿足。
这是扩张日本在远东俄境影响力的绝佳机会,可他们却只能在海参崴原地踏步,干看着别人上战场。
他原以为随着首相从因干预xx问题失去支持的大隈更换为原敬,局势会有所转机,结果换汤不换药,看来又要继续在这鬼地方百无聊赖地蹲下去了。
“可我们又能如何呢,司令官。连塞克特将军都亲口表示,希望日军能留在滨海边疆区,以防敌军游击队的骚扰......我们只能留下。”
“呃呃呃......我们明明也能打得很好啊!”
大谷压抑不住心中的愤懑,低声咆哮。
然而塞克特,确切说,是他背后的汉斯,根本无意让日军在俄国内战中活跃,借此扩大他们的影响力。
一旦日本的利益范围扩大,就意味着日本在远东俄国的势力增强。这是汉斯无论如何都不能容忍的事。
“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了。由比参谋长,再次向本国发出请求,不管成不成,给我继续催促下去!”
“是,阁......嗯?”
本就不是那种会违抗内阁与大本营、擅自发动战争的非常人物,大谷话音未落,由比刚准备一如既往地叹口气应答时,视线一角捕捉到了义勇兵中与众不同的一群人。
不同于其余清一色的白人义勇兵,那群人与他们拥有相似的肤色与发色。
“x国人......?”
“什么?!”
听到那群人嘴里冒出的x国方言,由比难以置信,而大谷的眼睛顿时瞪圆了。
“这些支那佬怎么会在这里?!”
而且,他们也穿着军装,武器明显是德系,其他看上去与周围义勇兵无异。
这在大谷和日本军人眼里,是绝对无法容忍的事。
在他们的常识里,凡是手持武器的x国人,不管是谁,统统是妄图阻挠大日本帝国统治的敌人。
“你们这群家伙!在这里干什么?立刻报上身份!”
“嗯?”
大谷根本没给由比阻止的机会,便带着随从大步逼近那群人,凶神恶煞地呵斥道,仿佛下一秒就要拔枪相向。
“这小鬼子在吼嘛玩意呢?”
当然,正一边叼着烟一边等车的那些x国人只是像看疯子一样看着突然暴走的大谷。
“快点回答!”
“住手,大谷司令官!”
就在大谷因那些人的无视而被激怒、气氛骤然紧张之际,一名身穿德国军装的男子走了过来。
“鲍尔顾问?”
他的名字是马克斯·赫尔曼·鲍尔(max hermann bauer)。
此行他作为顾问团中的装备顾问,跟随塞克特来到海参崴,顺便完成公爵的任务。
“这些人是我的手下,我从周边带了一些人,进行新武器测试。”
“此话当真,鲍尔顾问?”
“当然,中将阁下。不信的话,你可以亲自去问塞克特将军。”
听到马克斯·鲍尔铿锵有力的保证,由比下意识点了点头。
毕竟作为德意志将官的他,在这场大战一触即发的关头,没理由另有企图召集这些人。
“连x国人都能去打仗,我们却还被关在这儿......!”
但大谷却咬牙切齿,不甘地抖着胡子。
这世道,究竟还有没有天理了?
他今天格外地渴望一杯烈酒。
“如果没有其他问题,我们就先告辞了。马上就要出发了。”
马克斯·鲍尔撂下这句话,带着x国义勇兵转身往车站方向走去,只留下仍在捶胸的大谷。
等彻底脱离了日军视线,他终于长长地叹了口气。
“先前没有叮嘱过,不要引起注意吗?”
“嘿嘿,那能怪我嘛。谁知道那些小鬼子脑袋抽什么风,突然跳出来找茬,我又不是他们亲爹,能控制得了?”
领头的中年义勇兵竟然会德语,他叼着烟,咧嘴一笑,马克斯·鲍尔只觉得头疼地摇了摇头。
他已经有些后悔接下汉斯·冯·乔公爵的任务了。
“总之,你们一定要小心。你们的身份要是暴露,对谁都没好处。”
“那么我们现在是要去伊尔库茨克了吧?”
听着中年男子的问话,马克斯·鲍尔无奈地点了点头。
为了增强白军的实力,顺便为了让那尚在预备中的德械师(?)提前积累一番实战经验,汉斯才将这些人派了过来。
毕竟像是坦克这种玩意儿,若不是这种机会,在x国是连见都见不着。
“总之,赶紧出发去伊尔库茨克吧。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试试老爷说的那个‘装甲车’了。”
中年人长长吐出一口烟气,低声说着。
他个人并是不对敌军有什么深仇大恨,但若是非打不可,那就打吧。
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从来不是什么意识形态,而是汉斯的命令,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