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里提着一根长约三尺的哭丧棒,棒身似乎由某种不知名的苍白骨头制成,棒头挂着一串小巧的、布满铜绿的铃铛。
他每踏出一步,那铃铛便“叮铃”一声轻响,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仿佛直接敲在人的心坎上,带着一股勾魂夺魄的死寂之气。
跟在后面的那个身影显得有些矮小而肥胖,但却给人一种敦实有力的感觉。与前方那位身着白袍者相比,他简直要矮上足足近三尺之多!只见他身穿一袭漆黑如墨的短褂,腰间随意地缠缚着一根粗壮的麻绳,脚上则踏着一双破烂不堪的草鞋。
此刻,他正紧紧握住一条通体乌黑油亮、宛如婴儿臂膊般粗细的铁链。
这条铁链由无数铁环相互连接而成,每一个铁环之上皆精心雕琢着两枚古拙而狞厉的篆文——二字赫然其上!
随着他缓慢前行,那条铁链拖地而行,不断与坚硬冰冷的冻土发生摩擦碰撞,从而发出一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哗啦啦......咔啦......
这阵怪异刺耳的响声回荡于整个静谧无声的山洞之中,愈发让人胆战心惊。
他走起路来东倒西歪,仿佛随时都会跌倒在地;与此同时,他的脑袋也不停地上下晃动,活脱脱一副尚未睡醒的模样,嘴巴里更是含糊不清地念叨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语。
就这样,两人终于缓缓步出所谓的鬼门关,稳稳当当地站立在了那片汹涌翻滚的黑雾面前。
直到这时,借助于他们自身散发出的一缕缕幽暗阴冷的微光以及我们手中所持阳火符闪烁不定的火光,我才得以将二人的真实面目尽收眼底。
那白袍瘦高个身材高挑而瘦削,宛如幽灵一般出现在眼前。
他头上戴着一顶高耸入云的白色尖帽,帽檐笔直垂下,给人一种肃穆之感;而帽筒上方则以朱砂写下了四个笔走龙蛇但又隐隐透出丝丝阴森鬼魅之气的大字——
一见生财!
这四个字犹如被施了魔法般,让人不禁心生寒意。
再看那帽子顶端,竟然还斜插着一根洁白如雪的羽翎,其来历不明,但显然属于某种珍稀罕见的禽类所有。
此刻,它正伴随着洞穴内阵阵阴冷的风轻轻摇曳,更增添了几分神秘莫测的氛围。
此人面容憔悴不堪,双眼深陷于眼眶之中,原本应是灵动有神的眼眸此刻也变得黯淡无光,呈现出一片令人心悸的灰白色调,就好似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死气沉沉的阴霾。
可一旦与之对视,便能清楚地感觉到在这片灰暗之下潜藏着一道恰似利刃般锋利尖锐的目光,仿佛能够轻而易举地刺破人的表皮,直接洞悉到隐藏在灵魂深处的秘密。
就在这时,他好像突然觉察到了我充满惊愕和疑惑的注视,那颗苍白得如同死人一般的脑袋稍稍往旁边一歪,那双灰白色的眼珠子便立刻死死地盯住了我所藏匿的阴暗角落里。
紧接着,只见他伸着长舌的嘴巴裂开,裂开的幅度之大简直超乎想象,嘴角甚至快要咧到耳朵根处去了。
这笑容绝非善意,充满了非人的邪异与戏谑,看得我心头猛地一突,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那黑袍矮胖子,头戴一顶矮墩墩的黑色方帽,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布满青色胡茬的下巴,胡茬上还凝结着细小的冰碴,随着他呼吸微微颤动。
黑帽正面同样写着四个大字——“天下太平”!
他手里的那条乌黑索魂链似乎极其沉重,拖行时在地上划出深深的痕迹。
他走几步就停下,用空着的那只蒲扇般的大手揉揉后腰,嘴里不满地嘟囔声也清晰了起来:“哎呦喂……老谢,你说咱这差事咋就这么苦?大半夜的,睡得正香呢,就被拎起来跑这鸟不拉屎的破山头,阴风嗖嗖的,冻得俺这老腰都快直不起来了……这鬼地方,比咱那黄泉路还磕碜……”
走在前面的白无常闻言,猛地停下脚步,霍然转身!
他那惨白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灰白色的眼珠瞪着黑无常,声音尖细得如同钢针刮擦琉璃,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黑老八!闭上你的嘴!少在这儿哭爹喊娘的!若是误了判官大人交办的差事,让那小子出了事,你我就不是腰疼这么简单了!到时候,十八层地狱都得让咱们走上一遭,孟婆汤管够,让你喝到投胎都忘不了这滋味!”
黑无常范无救被训得一缩脖子,悻悻地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知道了知道了,催命似的……不就是对付几只五煞阴尸嘛,至于这么急赤白脸的……俺这不就是随口抱怨两句嘛……”
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清晰地传到了我和李狗剩的耳中。
我心中剧震,如同掀起了惊涛骇浪!
谢必安!范无救!
这……这竟然是地府中鼎鼎大名的勾魂使者——黑白无常!
他们……他们怎么会出现在阳间的卧虎岗?
听他们话里的意思,竟然是专门为了抓捕这些僵尸而来?
难道……这所谓的“五煞阴尸”,并非自然形成,而是从地府逃脱出来的“煞胚”?
无数疑问瞬间塞满了我的脑海,让我几乎忘记了呼吸。
而更让我心头惊疑不定的是,那白无常谢必安,在训斥完黑无常后,竟又再次转过头,那双灰白色的死人眼精准地再次捕捉到我的目光。
这一次,他不仅露出了那标志性的、咧到耳根的诡异笑容,甚至还朝着我藏身的方向,微微点了点头!
那动作幅度很小,却带着一种明确的意味——像是在打招呼?!
他认识我?
这怎么可能?!我一个阳间的出马弟子,虽与阴司有所渊源,但何德何能,能让地府无常对我如此……“客气”?
难道是因为……老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