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在任何时候,鸟翁都显得与众人有些格格不入。
他虽身处江湖,但对于江湖中的事情已然懈怠,没有其他人的激情或是狠劲,路上除了帮忙给消息之外,就是喂鸟。
一些人只当鸟翁是性情如此,但这行人里只有仲春知道,鸟翁是真的年纪大了。
今年待到夏日六月,鸟翁九十有八,早该是退出江湖的年纪。
相比较于雷明,仲春似乎完全不担心这名曾是宁国公麾下八荒图之一的人叛变。
孟徵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也没有询问。
他从不多嘴。
而且此刻,孟徵还有一件更想做的事,那便是亲手处理掉朱白玉。
先前自己费尽心思,前拉后扯,眼看着就要做掉金蝉,却不曾想最后被朱白玉钻了空子,害得他功亏一篑,孟徵这些年没吃过多少亏,如今更是跟着仲春在做事,这口气绝没有咽下去的理由。
…
而在仲春这头入场的时刻,闻潮生这头已与朱白玉悄然前往了沉塘宝藏线索所在的区域。
沉塘宝藏的线索在灵仙谷的深处。
要去那里,得先出绿林。
“……绿林出路不多,通往灵仙谷的路只有三条,尽头必有鸟翁留下的飞鸟相守,林间飞鸟无数,根本无法辨认,还可能仲春等人已经提前留下了些许高手在那里,我们一动,仲春便知,灵仙谷腹地常年瘴气围绕,偶尔才会散开一次,因此深处没有详细地图,我身上携带的防止瘴气的药物不多,谷内为环形绝地,没有其他出口,咱们拿到线索之后必定得原路返回,若仲春等人提前预伏在外,届时咱们便是瓮中之鳖。”
朱白玉手中拿着地图,对于接下来的行动有些担忧。
作为一名曾经在边关领过军的人,朱白玉非常清楚,任何时候不给自己留退路都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
领军者一时的疏忽,葬送的可能就是全军所有人的性命。
“只需要查看有没有人守住即可,若只有鸟的话,我有方法可以解决。”
闻潮生说着,四人小心地在林间潜行,偶尔遇见一些人,朱白玉与阿水便会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战斗。
到了第一处出口,阿水仔细观察了一下,经她确认后,那里只有一名三境的人在树上守着。
“这是……陷阱?”
小七有些不太相信,疑神疑鬼地看向周围。
如此重要的区域,仲春只派遣一名三境的人前来看守,想想都觉得诡异。
潮生说却道:
“在仲春眼里,她的敌人不是我们,而是宁国公残部,两方对垒,其实从老朱的经历不难看出,宁国公的残部势力依旧庞大,极难对付。”
“齐国武者千千万,的确有不少四境高手,但这些人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那几个出口,仲春一处留一个四境,可能会影响林间战局。”
“三境的人在这里正好。”
“他虽拦不住我们,但人死了会从树上坠落……鸟会飞。”
小七恍然,心头暗惊。
原来那名树上地三境武者根本不是用来阻拦他们的,而是一个……哨点。
人命做的哨点。
“寻常混江湖的人皆为名利而来,没谁会明着往火坑里跳,这不是什么临时组建的江湖势力,根本就是豢养已久的死士。”
朱白玉眸光渐凝,他们四人竟被一名三境的人堵在了此处。
“没别的办法了?”
阿水盯着闻潮生,后者想了想回道:
“如果此地仅有一个人或是一群鸟,都还好说,我都办法在对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进入其中,但现在……没有了。”
阿水:
“不,还有一个办法。”
三人看向她,后者认真道:
“我进去。”
见她这么一讲,闻潮生忽地记起,阿水有着百毒不侵的体质,哪怕是朱白玉这样的四境修士,也无法长时间生活在瘴气之中,但阿水似乎对此没有所谓。
“她真堵着我,我便不出来。”
“有本事来里面找我。”
几人一合计,觉得这方法可行,于是便跟阿水做了布置与后续的联络,随后几人来到了灵仙谷的入口处,朱白玉飞针一出,顿时尸落鸟飞。
大片飞鸟自周围树梢惊散,谁也不知其中那哪只才是鸟翁的眼线,
“水爷,速去速回。”
小七叮嘱一句,阿水微微点头,与闻潮生对视了一眼,转身快速没入了远方墨绿色的瘴气之中。
即便隔着数十丈,三人也能闻见其中的异香,为了预防万一,朱白玉仍是给了阿水一些能解瘴毒的药丸,接着,他们很快也消失在了此地。
…
绿林的另一头,仲春三人入境,一只飞鸟自远处飞来,扑闪几下翅膀之后,精准落入了鸟翁的掌心之中,后者平静地抚摸了一下它的头,接着又给它喂了几粒吃食,随后才偏头对着仲春道:
“他们进去了。”
仲春看向了孟徵:
“带上你所有的人,还有之前我安排给你的那些,去把出口堵住。”
“灵仙谷瘴气恒生,他们必然速去速回,不会耽搁太久……我这里也不会耽搁太久,你只需拖住即可。”
对于这个差事,孟徵自然是求之不得。
剩下二人缓缓行于林间,鸟翁双手互插入打着补丁的袖兜之中,望着前方坦途,他打破了许久的缄默。
“你打算一个人对付他们?”
仲春背脊笔直,她身上有种难言的贵气,贵到总让人觉得她该是王室中的一员,而不是依附于其间的门客。
“不是还有你么?”
“怎么,面对以前的老同行,下不去手?”
鸟翁淡淡道:
“那倒不是,活到这个岁数,基本什么都看得不重了,以前真正年轻时交往的朋友,剩下的没几个……甚至有些朋友的儿女都已经离世了。”
仲春道:
“王爷也是厉害,能从宁国公那里将你这般的人才纳入麾下。”
鸟翁道:
“平山王确实厉害。”
仲春平视前方,全然忽视了于古木林间窥视而来的目光。
“与宁国公比呢?”
鸟翁道:
“二位上位的胜负,不是早在五年前就已经见了分晓么?”
仲春笑了笑,长吁一声,感慨道:
“五年前,他一败涂地,可他就是不信邪,非得再来一次。”
“可这五年的时间里,他却没有分寸的长进。”
顿了顿,她望着前方巨石上屹立的几道人影,微微摇头。
“他们也是。”
“高夫那么锋利的一把刀,被王爷用趁了手……他们怎么敢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