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房,夜
客房里只点了一盏小油灯,昏黄的光在墙面上投下晃动的影子。张伟坐在床沿,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撑着膝盖,咳嗽声断断续续,每咳一下,肩膀就跟着颤一下,脸色苍白得像张纸。
关谷神奇端着个粗瓷碗,小心翼翼地走过来,碗里的温水冒着袅袅热气。“师父,喝点水,慢点喝,别呛着了。” 他把碗递到张伟面前,语气里满是担忧,眼神却不敢直视张伟 —— 他知道师父心里难受,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张伟接过碗,手指微微发颤,喝了两口温水,咳嗽才稍稍缓解。他放下碗,看向关谷神奇,声音沙哑:“咳…… 你还认我这个师父?现在你知道了,我连味觉都没有,做的菜全靠多放盐,根本算不上什么食神。”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关谷神奇挠了挠头,说得格外认真,“您既然收了我,就是我师父,跟您会不会尝味道没关系。再说了,您耍刀的手艺、对食材的想法,都比我厉害多了,我还有好多要学的呢。”
张伟苦笑了一声,眼神里满是自嘲:“呵呵,你就不怕我把你的手艺教坏了?我连咸淡都分不清楚,教出来的徒弟,说不定比我还不如。”
“我手艺本来就差,再差能差到哪儿去?” 关谷神奇咧开嘴笑了笑,试图让气氛轻松些,“大不了以后我做菜的时候,多让悠悠帮我尝两口,她味觉好,知道咸淡。”
“你…… 你出去!” 张伟突然拔高声音,语气里带着点怒意,又藏着点羞愧 —— 他没法面对关谷神奇的坦诚,更没法接受自己 “食神” 光环破灭的事实。
“师父?” 关谷神奇愣了愣,没敢动,“您别生气啊,我要是说错话了,您骂我两句就行,别赶我走。”
“出去出去!” 张伟摆着手,语气更急了,“还有你,清风,也给我出去!我想一个人静静!”
清风站在门口,本来还想劝两句,见张伟态度坚决,只好拉了拉关谷神奇的胳膊:“走吧,让先生一个人待会儿,说不定待会儿就想通了。” 两人先后走出客房,轻轻带上了门。
客房里只剩下张伟一人。他慢慢从床沿站起身,踉跄着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夜风格外凉,吹在脸上,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他望着窗外的夜空,星星稀稀拉拉的,月亮也躲在云后面,只露出一点微光。一声长长的叹息从他喉咙里溢出,带着无尽的失落与羞愧。
突然,他双腿一软,“扑通” 一声跪倒在地,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声音哽咽:“万岁爷,老臣无能啊!当年您那么信任我,封我做御膳房总管,可我连自己味觉失灵都不知道,做的菜全靠多放盐糊弄您…… 给您丢了这么大的脸,实在是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啊!” 眼泪顺着他的眼角流下,滴在地面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大堂,夜
大堂里的煤油灯还亮着,众人围着关谷神奇,七嘴八舌地劝着。关谷神奇坐在椅子上,耷拉着脑袋,手里攥着个空酒碗,一脸愁容。
“本来就是想学点手艺,安身立命,没成想会是这么个事儿……” 关谷神奇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沮丧,“唉!我的命,怎么就那么软啊?好不容易遇到个师父,还是个味觉失灵的,你说我这运气,咋就这么背呢?”
“软?” 胡一菲皱着眉,没听明白,“啥软啊?你这身子骨,扛五十斤面粉都没问题,哪软了?”
“是命软!” 关谷神奇拍了下桌子,“烂泥上墙,想立都立不住!人家别人学手艺,师父都是真材实料的高手,到我这儿,师父连咸淡都分不清楚,你说我咋这么倒霉?”
“话不能这么说!” 曾小贤赶紧打断他,“张伟先生手艺确实不错,你看他耍刀、处理食材的手法,那可不是装出来的!他就是味觉不行,你把他的刀工、火候学到手,盐量自己掌握不就行了吗?多大点事儿!”
“那不成!” 唐悠悠摇了摇头,一脸认真,“做菜的学问,全在放盐!盐放多了太咸,放少了没味,差一点都不行,哪能自己随便掌握?”
“你听你听!” 关谷神奇更沮丧了,“连悠悠都这么说,没法弄!我这手艺,这辈子都别想进步了!”
胡一菲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问:“那你是咋打算的?要是张伟先生还让你跟他走,你去不去?”
“我哪知道啊?” 关谷神奇挠了挠头,一脸迷茫,“我倒是想跟他学,可他连味觉都没有,教我啥呀?可他要是非逼我跟他去,我又不好意思拒绝,毕竟他是我师父…… 可怎么办喔?”
就在这时,楼上传来 “嗵” 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撞在了墙上。众人对视一眼,都愣了愣 —— 这声音,是从张伟的客房传出来的!
“不好!” 曾小贤第一个反应过来,赶紧站起身,“肯定是张伟先生出事儿了!快,咱们赶紧上去看看!” 说着就往楼梯口跑,众人也赶紧跟上,心里都捏了把汗。
客房,夜
众人冲进客房时,就看见张伟正捂着脑袋,疼得龇牙咧嘴,墙面上赫然出现了一个破洞,碎木屑散落在地上。清风站在旁边,一脸慌乱,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这是什么墙?怎么一撞就塌?” 清风看着墙上的破洞,又惊又气,“我家先生要是受伤了,你们客栈赔得起吗?”
“这面墙,以前被盗墓的挖开过,一直没来得及修,有点不结实。” 胡一菲赶紧解释,生怕清风误会,“要不您换一处试试?比如那面承重墙,结实得很,肯定撞不塌……” 话刚说完,就被曾小贤瞪了一眼,赶紧闭上嘴。
张伟缓过劲来,推开众人的手,眼神里满是绝望,又朝着另一面墙走去,显然还想再撞。“先生,您别冲动啊!” 关谷神奇赶紧冲过去,拉住他的胳膊,“有话好好说,您这又是何苦呢?不就是味觉失灵吗?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犯不着跟自己过不去啊!”
“放开我!” 张伟用力想甩开关谷神奇,语气激动,“我这辈子都以食神自居,结果连味觉都没有,做的菜全是靠多放盐糊弄人!一世英名,毁于一旦!让我跟先皇一起去了吧,省得在这世上丢人现眼!”
“不就是盐嘛!” 曾小贤也赶紧劝,“大不了以后做菜少放点儿,慢慢试,总能找到合适的量!您要是实在不行,让悠悠帮您尝,她味觉好,肯定能帮您把握咸淡!”
“少放盐还能吃吗?” 张伟一脸固执,显然听不进去,“我做了一辈子菜,从来都是多放盐,少放盐的菜,根本就没味道!” 他突然挣脱众人的手,摸到床前,一把抓起放在桌上的玄铁菜刀,高高举了起来。
客房里瞬间乱成一团,众人都慌了 —— 张伟这是要干什么?难道是想自尽?
“葵花……” 曾小贤下意识地想点张伟的穴位,可刚说出两个字,就看见张伟把菜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赶紧停住动作,摆了摆手,“别别别!我不碰你,你老实点啊!有话好好说,千万别冲动!菜刀可不认人,万一伤着自己就不好了!”
“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张伟眼神决绝,声音里带着点哭腔,“早知如此,我还管什么好吃难吃啊?先皇,老臣来陪您了!” 说着就想往脖子上划。
“慢着!” 关谷神奇突然大喊一声,语气格外郑重,“师父,你想死我绝不拦着,但我有几句话,必须跟您说清楚!您要是不听,就算死了,也闭不上眼!”
张伟的动作顿住了,疑惑地看向关谷神奇:“你想说什么?”
关谷神奇指了指张伟手里的菜刀,语气平静:“您看看,那刀面上是什么字?”
张伟低头看了看菜刀,皱着眉:“旺德福,怎么了?这跟我死不死有啥关系?”
“为什么先皇要把这三个字刻在这一面,而不是刻在背面?” 关谷神奇接着问,眼神里带着点通透,“您想过吗?”
张伟愣了愣,摇了摇头:“我哪知道啊?当年先皇赐我这把刀的时候,也没说为啥,我还以为就是随便刻的。”
“不是随便刻的!” 关谷神奇语气肯定,“之所以刻在这面,是因为,您切菜的时候,眼睛正好能看到这三个字!这代表,先皇爱吃您做的菜,就算您的菜咸,他也觉得好吃!这是先皇对您的认可啊!”
张伟的眼神动了动,显然被关谷神奇的话打动了。他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那他为啥要在反面刻那个泰瑞宝?泰瑞宝是难吃的意思,他既然爱吃,为啥还要刻这个?”
“那代表,先皇不是不知道,您的菜事实上很难吃。” 关谷神奇笑了笑,说得格外真诚,“但是,他并不介意!因为他吃的不是菜的味道,是您的心意!您为了让他吃得开心,每天琢磨菜谱,哪怕自己味觉失灵,也想把最好的菜呈给他 —— 这份心意,比菜的味道重要多了!而这,也就是这把菜刀的玄机了。”
“什么玄机?” 张伟放下了架在脖子上的菜刀,眼神里满是疑惑,还有点期待。
“对一个厨子来说,手艺好不好,味觉灵不灵,都不是最重要的。” 关谷神奇看着张伟,一字一句地说,“最重要的是,吃菜的人能不能感受到你的心意。只要吃菜的人感觉好吃,觉得开心,那你就是成功的厨子!先皇吃您的菜,觉得开心,觉得温暖,所以您就是最成功的食神,跟盐放多放少没关系!”
“说得好!” 胡一菲忍不住鼓起掌来,眼里满是赞许,“其实,无论是美食还是人生,最高境界,不都在这亦正亦反,亦淡亦咸之间么?咸有咸的滋味,淡有淡的清香,重要的不是味道本身,是尝味道的人,能不能感受到背后的心意。”
张伟愣在原地,手里还握着菜刀,眼神里从迷茫到震惊,再到慢慢释然。他沉默了很久,突然笑了,笑得像个孩子,眼角还带着点泪光。他看了看手里的菜刀,又看了看关谷神奇,轻声问:“那倒底是咸还是淡啊?”关谷神奇也笑了,拍了拍张伟的肩膀:“您觉得呢?您想让它咸,就多放点盐;想让它淡,就少放点盐 —— 做菜的人是您,心意到了,怎么都好!”
张伟低头看了看菜刀上的 “旺德福” 和 “泰瑞宝”,又抬头望向窗外的夜空,突然恍然大悟。他放下菜刀,对着关谷神奇拱了拱手,语气里满是感激:“谢谢你,我的好徒弟!是你让我明白了,什么才是真正的食神,什么才是真正的美食。以前是我钻了牛角尖,把味道看得太重,却忘了最重要的心意。”
他转过身,对着众人笑了笑,眼神里再没有了之前的绝望,只剩下释然和轻松:“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以后,我不做什么京城食神,就做个普通的厨子,跟着我徒弟,好好学做菜,好好琢磨心意 —— 至于盐嘛,” 他顿了顿,突然学着关谷神奇之前说的洋文,笑着说:“whatever!”
客房里的气氛瞬间轻松起来,众人都笑了。窗外的月亮也从云后面钻了出来,洒下温柔的月光,照亮了房间里的每一张笑脸 —— 这场因味觉而起的风波,终于在温暖的心意里,画上了圆满的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