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日未时三刻的日头正毒,晒得车帘布都泛着白。
史渊掀开车帘一角,见车队已绕过青牛镇,前方山道渐窄,两侧松树遮天,连蝉鸣都闷在林子里。
他摸了摸怀中的锁灵玉坠,触手生温,又碰到来时揣的半块炊饼——干硬的饼渣隔着粗布硌得掌心疼,像三年前老妇塞给他时的温度,带着陈麦香。
\"陛下,前面林子里有动静。\"赖崇的声音从车外飘进来,锁魂链的金环撞出细碎声响。
史渊放下车帘,手指按上内侧暗格——玄铁剑的剑柄还带着演武场的泥印,凉得刺骨。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下撞着龙袍下的锁子甲,\"停队。\"
车队刚刹住,林子里就窜出黑影。
为首的刺客身披黑袍,短刃上的符印泛着青,映得人脸发绿。
史渊掀帘跃出车,玄铁剑出鞘时带起一阵风,正劈中最近那刺客的手腕——短刃落地,却没见血。
他瞳孔微缩:刺客的断腕处翻着黑紫的筋肉,像泡了水的烂木头。
\"是尸傀。\"赖崇的锁魂链\"唰\"地缠住另一刺客的脖颈,链身突然冒出青烟,\"旧帝符印的气息。\"他反手一拽,那刺客的头颅\"咔\"地掉在地上,滚到史渊脚边——眼眶里没有眼珠,爬满蛆虫。
史渊握剑的手紧了紧。
三年前他在诏狱啃窝窝头时,张侍郎说过\"旧帝余孽最擅借尸还魂\";玄冥子昨夜在密室里敲着龟甲,说\"封印点异动时,旧帝意志会拼了命反扑\";项羽的声音在系统空间里低笑:\"小友,该让他们见识见识霸王枪的滋味了。\"
\"退到我身后。\"他低喝一声,玄铁剑突然泛起红光——霸王系统的力量顺着经脉涌上来,千钧之力灌进双臂。
最前排的尸傀扑过来时,他挥剑划出半圆,剑锋过处,黑袍碎成布条,尸傀的躯干像被巨锤砸过,\"轰\"地散成碎骨。
但尸傀越涌越多,山道两侧的林子里不断窜出黑影。
史渊杀得兴起,突然瞥见某具尸傀的脚踝——那里系着半枚铜铃,是金陵城丧仪铺的标记。
他心里一沉:这些尸傀竟是从京城运来的?
旧帝意志的手,什么时候伸到了皇宫脚下?
\"结阵!\"赖崇的锁魂链突然爆出金芒,他咬破指尖在半空画符,\"空间结界!\"山道上腾起淡金色光幕,最外围的尸傀撞上去,瞬间僵在原地,符印短刃\"叮叮当当\"掉了一地。\"旧帝意志的控制被切断了。\"赖崇抹了把嘴角的血,锁魂链上的金环还在发烫,\"趁现在!\"
史渊挥剑劈开最后一具尸傀,带着亲卫冲进林子。
越往深处走,腐臭味越重,脚下的泥土泛着青黑,像是浸过血水。
行至山坳,他突然顿住——前方空地上立着块青灰色石碑,碑身裂缝里渗出幽蓝火焰,烧得空气都扭曲了。
\"封印点。\"史渊摸出朱红玉佩,是挽月临终前塞给他的,\"系统,启动阵法。\"玉佩突然发烫,烫得他掌心发红,石碑上的纹路跟着亮起来,像活了的蚯蚓。
他咬着牙将玉佩按在碑上,玄铁剑插进碑前的土中,\"给朕开!\"
幽蓝火焰突然暴涨,一道虚影从中踏出。
那是个穿龙袍的老者,面容模糊,唯双眼如淬了毒的针:\"你终究还是来了......但这次,你逃不掉了!\"虚影抬手,史渊只觉胸口一闷,像被无形的手攥住了心脏——是旧帝残魂!
\"霸王真身!\"史渊低吼,周身腾起赤焰。
他的身形暴涨三寸,玄铁剑化作霸王枪的虚影,枪尖直指残魂。
两人瞬间交手十余招,枪风刮得石碑簌簌掉渣,残魂的龙袍被挑出几道口子,却始终散不去。
史渊能听见自己的骨骼在响,霸王之力像要冲破经脉——这残魂的力量,比玄冥子说的强太多!
\"陛下!\"赖崇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带着罕见的急切,\"天命锁......松动了!\"史渊分神一瞥,见赖崇单膝跪地,双手按在地上,额角青筋暴起,\"金陵方向有异动,皇宫下的锁......\"
残魂趁机拍来一掌,史渊躲不及,被结结实实打在胸口。
他撞飞出去,撞断两棵松树,嘴里尝到腥甜。
但他借着这股力道滚到碑前,玄铁剑还插在土里,剑身上的泥印被血染红。\"我命由我不由天!\"他撑着剑站起来,霸王之力疯狂涌动,连系统空间里的项羽都在喊\"不可!\"——但他不管,他将全部意志注入剑中,注入碑中。
幽蓝火焰突然熄灭。
残魂发出刺耳的尖叫,被强行拽回裂缝。
史渊瘫坐在地,看着石碑重新闭合,朱红玉佩\"啪\"地碎成两半。
他刚松口气,耳边响起一道沙哑的声音:\"你赢了一时......但天命终将归来。\"
等赖崇找到他时,史渊正盯着掌心的半块炊饼发愣。
饼渣还是干硬的,可锁灵玉坠在他怀里烫得厉害。\"回金陵。\"他扶着赖崇站起来,玄铁剑突然震颤,像在抗议什么。
他没说话,只是摸了摸胸口——那里的霸王之力,似乎比往日乱了些,像被风吹乱的线团。
车队重新上路时,夕阳把山影拉得老长。
史渊掀开车帘,看见远处的金陵城垛在暮色里若隐若现。
他摸了摸发疼的手腕,突然想起昨夜项羽说的\"锁不可控\"——或许,真正的麻烦,才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