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龙涎香袅袅升腾,在半空中晕开一圈圈淡金色的光晕,衬得气氛愈发庄严肃穆。
年轻的帝王景琰,剑眉星目,正襟危坐于御案之后,手中捧着一卷略显陈旧的诗稿,反复吟诵着。
“……长夜漫漫路迢迢,孤凤泣血舞风高。一朝涅盘冲霄汉,誓将清辉洒尘嚣……”
这首《孤凤辞》,字字泣血,句句铿锵,仿佛一只浴火重生的凤凰,在绝望中迸发出刺破黑暗的力量。
景琰每读一遍,心头便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荡之情。
“好诗!好一个‘誓将清辉洒尘嚣’!”景琰忍不住击节赞叹,目光中充满了欣赏与钦佩。
这诗,初读只觉辞藻华丽,意境悲凉,像极了一个怀才不遇的女子,在命运的捉弄下,发出的无奈哀叹。
可细细品味,却又能从中感受到一股不屈的傲骨和凌云壮志。
特别是那句“孤凤泣血舞风高”,仿佛能看到一个身处绝境的女子,不甘向命运低头,依然奋力抗争的身影,令人动容。
景琰放下诗稿,揉了揉眉心,总觉得这首诗背后,隐藏着更深层的含义。
他踱步至窗前,望着宫墙外那片广阔的天空,心中思绪万千。
“来人,传翰林院大学士觐见!”
不多时,几位须发皆白的老学究,便战战兢兢地走进了御书房。
他们对着景琰躬身行礼,神情恭敬而忐忑。
“众位爱卿,朕今日召你们前来,是想请你们一同品鉴一首诗。”景琰指了指御案上的《孤凤辞》,缓缓说道,“此诗名为《孤凤辞》,近日在京城广为流传,朕甚是喜爱,不知各位爱卿有何高见?”
几位大学士闻言,纷纷上前拜读。
他们仔细研读着诗句,时而点头,时而沉吟,脸上都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陛下,老臣以为,此诗乃是作者感叹身世飘零,怀才不遇之作。”一位须发花白的大学士捋着胡须,缓缓说道,“诗中‘孤凤’二字,便是作者的自喻,表达了她孤身一人,漂泊无依的境遇。”
“嗯,言之有理。”景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另一位大学士则提出了不同的看法:“陛下,老臣以为,此诗并非单纯的感叹身世,而是托物言志之作。诗中‘涅盘’二字,寓意着变革与新生,表达了作者渴望改变现状,实现自身价值的愿望。”
“哦?此话怎讲?”景琰饶有兴趣地问道。
“陛下请看,诗中‘誓将清辉洒尘嚣’一句,气势磅礴,意境高远,绝非一般闺阁女子所能写出。老臣以为,作者是在借‘孤凤’自喻,表达自己渴望为国为民,贡献力量的雄心壮志。”
听了这位大学士的分析,景琰的他再次拿起诗稿,仔细品味着其中的含义,越发觉得意味深长。
“各位爱卿所言皆有道理。”景琰沉吟良久,缓缓说道,“不过,朕以为,这首诗的含义,恐怕不止于此。”
他顿了顿,目光深邃地望着众人,低声道:“朕总觉得,这首诗背后,隐藏着更深层次的含义……仿佛,她是在看我们能否守住这江山。”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瞬间愣住了。
他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轻易接话。
“好了,今日就到这里吧,各位爱卿退下吧。”景琰摆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
待众人离开后,景琰独自一人站在御书房中,目光再次落在了那卷《孤凤辞》上。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林清梧。
与此同时,沈砚之也来到了那间偏僻的客栈。
掌柜的一见这位气度不凡的贵客,立刻点头哈腰地迎了上来,殷勤地问道:“这位爷,您是住店还是打尖?”
沈砚之没有理会掌柜的客套,而是开门见山地问道:“昨日住在这里的那位姑娘呢?”
“您说的是那位病弱的姑娘啊?她已经走了。”掌柜的连忙回答道。
“走了?什么时候走的?”沈砚之皱着眉头问道。
“就……就今天早上,天还没亮就走了。走的时候,还留下了一封信。”掌柜的说着,从怀里掏出那封未署名的信,递给了沈砚之。
沈砚之接过信封,打开一看,只见娟秀的字迹跃然纸上:“若你识得我,便请忘却。”
看到这行字,沈砚之的心中猛地一震。
他认得这笔迹,正是林清梧的!
他连忙将信纸抽出,仔细端详起来。
这信纸是普通的粗布纸,墨迹也并非上好的徽墨,但沈砚之却能从中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那是……墨韵通灵的气息!
沈砚之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首《孤凤辞》,竟然是林清梧所作!
而且,这首诗中,竟然还蕴含着墨韵通灵的力量!
他仔细地感受着信纸上的墨韵波动,发现这股力量极其微弱,若不是他对墨韵通灵的气息异常敏感,根本无法察觉。
但即使如此,也足以让他震惊不已。
要知道,墨韵通灵乃是极其罕见的天赋,只有极少数人才能够掌握。
而林清梧,竟然也拥有这种天赋!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激动。
他知道,林清梧留下这首诗,绝非偶然。
她一定是有什么用意,想要告诉自己什么。
“掌柜的,这信你是从哪里找到的?”沈砚之沉声问道。
掌柜的连忙回答道:“这信是那位姑娘留在房间里的,就放在桌子上。”
沈砚之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客栈。
他需要好好想想,林清梧到底想要告诉他什么。
与此同时,在昆仑山脚下的一座简陋的茶馆中,林清梧正坐在靠窗的位置,品着一杯粗茶。
茶馆的生意并不好,只有零星几个客人,都在低声交谈着。
林清梧静静地听着他们的谈话,心中却在思索着京城的情况。
不过,她并不担心。
她相信,以沈砚之的聪慧,一定能够察觉到诗中的异常。
而且,她也相信,沈砚之不会再追查下去。
因为他终于明白了她的选择。
就在这时,茶馆外传来一阵喧闹声。
几个衣衫褴褛的汉子,正围着一张破旧的告示牌,指指点点地议论着。
“快看快看,《新政纪要》开始编纂了!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是啊是啊,听说这次的新政,都是为了咱们老百姓着想的。以后咱们的日子,可就好过喽!”
“听说这次新政的很多策略,都是那位‘墨娘子’提出来的。可惜啊,这么一位才女,竟然红颜薄命……”
听到这些议论声,林清梧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她知道,自己的努力,并没有白费。
她微微一笑,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起身离开了茶馆。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
数日后,一道圣旨传遍京城。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新政纪要》乃国之重器,关乎社稷民生,务必精益求精,以飨天下。特设‘孤凤策论’一章,收录林清梧过往所提治国之策,以彰其功。朕亲笔题序:凤凰虽隐,羽翼犹存。钦此!”
这道圣旨一出,朝野震动。
所有人都明白了,皇帝对于林清梧,依然念念不忘。
景琰站在金銮殿前,望着远处那片茫茫云海,心中思绪万千。
他仿佛看见,一道白衣身影,正立于天地之间,俯瞰着这片江山。
沈砚之回到镇国公府,小心翼翼地将那卷《孤凤辞》放入一个千年檀木匣中,这匣子还是他费劲巴力从六皇子那儿抠来的,说是能防虫防蛀,锁住诗里那点儿若有似无的墨韵灵气。
“若你不愿归来,我便替你守着这片清明。”他对着匣子低语,声音轻的像一片羽毛,生怕惊扰了什么。
外头月色如水,银辉洒在他的脸上,衬得他五官更加俊朗,只是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忧虑,破坏了这份美好。
他抬头望天,星河静默,一如当年初遇,也是这样的夜晚,也是这样清冷的月光,只是身边少了那个巧笑倩兮的身影。
一阵夜风吹过,带着几分凉意,也吹动了他鬓角的发丝。
他拢了拢衣襟,转身走进了书房。
书房内,烛火摇曳,墙上挂着一幅水墨丹青,画的是一只孤傲的凤凰,在风中展翅,浴火而飞。
这幅画,是林清梧亲手所绘,也是他最珍视的东西。
他走到画前,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画中凤凰的羽毛,
“你说,她现在会在哪里呢?”他喃喃自语,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在问自己,又仿佛在问画中的凤凰。
突然,一个黑影闪过,一个身着劲装的男子跪倒在他面前:“主子,查到了,墨娘子最后出现的地方,是昆仑山脚下。”
沈砚之闻言,身子猛地一震,昆仑山,那可是大胤王朝的龙脉所在,也是最为神秘的地方。
她去那里做什么?
“继续盯着,一有消息,立刻回报。”他沉声吩咐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是!”黑衣人应了一声,随即消失在夜色之中。
沈砚之独自一人站在书房中,凝视着墙上的那幅画,久久无语,书房内只留下烛火噼啪的燃烧声,以及他那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终究,还是要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