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个骨灰坛同时炸裂,陈洪泉被冲击波掀翻在地。腐臭的骨灰弥漫在空气中,像是有生命的黑雾般缠绕着他的四肢。墙上的三眼轮廓越来越清晰,第三只竖眼已经完全凸出墙面,瞳孔蠕动着转向他的方向。
陈洪泉抓起供桌上的铜铃拼命摇晃,铃声在密闭空间里形成刺耳的共振。黑雾稍稍退散,他趁机扑向窗户,用猎刀柄砸碎玻璃。冷风灌入的瞬间,墙上的三眼图案发出无声的尖啸,整面墙的符咒同时自燃,绿火中浮现出无数个挣扎的人形。
他从三楼窗口纵身跃下,右腿传来剧痛,但求生本能驱使他踉跄着冲向巷口。身后筒子楼的窗户接连爆裂,一股肉眼可见的黑气如同巨蟒般从窗口涌出,在夜空中凝聚成三只巨大的眼睛形状。
省城的午夜街道空无一人。陈洪泉躲进24小时快餐店的洗手间,反锁隔间后才发现记录簿在逃跑时被烧掉了大半,仅剩的几页上,周雯父亲用红笔圈出的内容触目惊心:
\"尸道实为古代苯教修行场,修行者通过吞噬生魂获得永生。公元8世纪莲花生大士将其封印,需以通灵者血脉为钥......\"
最后半页是张残缺的地图,标注着无灯村地下的尸道走向。陈洪泉突然意识到,马爷选择他并非偶然——作为民俗学者,他曾在多地采集过萨满口述史,那些老人总说他的眼睛\"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手机震动,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文化馆地下二层保险箱,密码。取到铜镜后立即前往昆仑山,你只有48小时。——老k
老K是谁?格桑喇嘛的密友?还是周雯留下的后手?陈洪泉盯着短信看了足足一分钟,直到洗手间的灯突然熄灭。黑暗中,隔间门板传来指甲刮擦的声响,接着是液体滴落的\"嗒嗒\"声。他屏住呼吸,慢慢将猎刀举到胸前。
\"陈......洪......泉......\"
这声音像是从很远的水底传来,带着暗河特有的回响。陈洪泉瞬间认出这是村长的声调,但音色里混杂着老刀和那个年轻地质队员的嗓音,仿佛三个人的声音被强行糅合在一起。
他猛地踹开隔间门,猎刀向前劈去。刀锋划过空气,只斩断了几缕正在消散的黑雾。洗手池的镜子上,用血写着藏文\"快跑\",水龙头里流出的液体暗红粘稠。
文化馆地下二层常年上锁。陈洪泉用消防斧劈开配电室门锁时,整栋楼的警报器骤然响起。借着应急灯的绿光,他在变电箱后面找到了嵌在墙里的老式保险柜。
密码转盘转动到\"\"时,柜门弹开的瞬间,陈洪泉感到一阵刺骨寒意。保险柜里放着面青铜镜,镜缘刻着十二生肖与八卦图案。当他手指触及镜面时,无数陌生画面突然涌入脑海:
——暗无天日的地下甬道,无数干尸正在缓缓起身;
——马爷跪在三眼佛像前,用匕首割开自己的左腕;
——格桑喇嘛独眼流血,正在某处黑暗里摇动人皮鼓......
最骇人的是最后一个画面:无灯村的古井边,七个穿藏袍的人影正合力拉起一条锈迹斑斑的铁链,而井水已经变成了沥青般的黑色。
警报声中,陈洪泉将铜镜塞进背包,从通风管道爬出文化馆。东方已现鱼肚白,他拦了辆黑车直奔长途车站。司机是一个满脸刀疤的壮汉,从后视镜里打量他沾满灰尘的衣服:\"这么早就进山?\"
\"有急事。\"陈洪泉将猎刀藏在袖中,\"去昆仑山检查站。\"
车子驶上盘山公路时,电台突然跳频,刺耳的诵经声充斥着车厢。司机骂了句脏话去调旋钮,却怎么也关不掉。陈洪泉突然发现,这诵经声与录音笔里录到的一模一样。
\"晦气!\"司机猛拍收音机,\"最近总这样,一到这段路就......\"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瞪大眼睛盯着后视镜。
陈洪泉回头看去,后窗玻璃上趴着一个模糊的人形,青灰色的手指正在玻璃上留下湿漉漉的痕迹。更可怕的是,随着阳光增强,那东西的轮廓正在变得清晰——是村长被泡胀的脸!
司机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方向盘失控打转。吉普车撞破护栏冲下山坡的瞬间,陈洪泉抱紧背包蜷缩起来。天旋地转中,他看见那个青灰色的人影就坐在副驾驶位,腐烂的嘴角缓缓咧开......
意识恢复时,陈洪泉发现自己躺在河滩上。背包还在,铜镜完好无损,但猎刀不知掉在了哪里。远处山坡上,那辆吉普车正在燃烧,黑烟直冲云霄。
手机居然还能用,屏幕裂得像蜘蛛网。他颤抖着拨通格桑喇嘛的电话,却听到禅房里的经幡抖动声和沉重的呼吸声。
\"喇嘛?\"
电话那头传来液体滴落的声音,接着是格桑喇嘛气若游丝的诵经:\"铜镜......是莲花生大士......留下的'观尸镜'......能照出尸道入口......\"一阵剧烈的咳嗽后,老喇嘛突然厉声道,\"别回头!它们跟着车祸找到你了!快......\"
通话突然中断。陈洪泉缓缓转身,看到河对岸站着七个人影。他们穿着不同年代的服装,有地质队员的帆布工装,有藏民的羊皮袄,还有现代冲锋衣——全是三十年来死在无灯村的祭品。最中间的那个人影缓缓抬头,露出老刀腐烂的脸。
背包里的铜镜突然变得滚烫。陈洪泉掏出镜子的瞬间,七个人影同时后退了一步。镜面映出的不是他的倒影,而是一条幽深的地道,无数干尸正在地道中蹒跚而行。
远处传来引擎声,一辆破旧的拖拉机驶来。开车的藏族老人看到河滩上的陈洪泉,犹豫片刻还是停了车:\"受伤没有?要不要捎一段?\"
陈洪泉死死攥着铜镜爬上拖斗。当拖拉机驶离河滩时,他从镜中看到那七个人影依然站在原地,而更远处的树林里,有个三只眼睛的高大人形正静静注视着这一切。
老人从驾驶座递来壶青稞酒:\"暖暖身子。你要去哪儿?\"
陈洪泉灌下一口烈酒,喉头火辣辣的疼:\"无灯村。\"
老人的手猛地一抖,拖拉机差点冲出路基。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恐惧:\"那地方去不得!前天刚传来消息,村里的古井突然涌出黑水,七个守井的老人......\"他咽了口唾沫,\"全失踪了。\"
陈洪泉望向远处云雾缭绕的昆仑山。铜镜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光斑,镜中那条尸道似乎又延伸了几分,最前端的干尸已经爬到了镜缘处,枯骨的手指正试图穿透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