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左手已悄然滑向腰间暗藏的短刃,右手则不动声色地将摊开的舆图和密报迅速拂入书案下的暗格。
“谁?”她的声音清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门外静默了一瞬,随即,一个刻意压低的、带着浓重疲惫和沙哑的女声响起,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门板:
“辛姑娘…是我,柳鸦。”
柳鸦?!
萧珣的暗卫首领!
辛久薇的心猛地一沉!这个名字如同冰锥,瞬间刺破了她竭力维持的平静!她怎么会在这里?她怎么找到匀城来的?是萧珣…他终于追来了?!
无数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脑海,辛久薇强行压下翻涌的心绪,眼神瞬间冰封。她迅速调整呼吸,恢复表面的沉静,沉声道:“进来。”
书房门被无声地推开一道缝隙,一道纤细却异常矫捷的黑影如同融入阴影的狸猫,迅速闪身而入,又反手将门无声合上。来人正是柳鸦。她依旧是一身便于夜行的黑色劲装,但此刻风尘仆仆,发髻有些散乱,几缕碎发被汗水粘在苍白的脸颊边,嘴唇干裂,眼下有着浓重的青黑。最触目惊心的是,她左侧肩头靠近锁骨的位置,衣料被利器划破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边缘浸染着暗沉发黑的血迹,显然受了不轻的伤,只是被她草草处理过。整个人看起来疲惫不堪,仿佛经历了长途奔袭和惨烈的厮杀,摇摇欲坠,只有那双眼睛,依旧锐利如鹰隼,此刻却盛满了难以言喻的焦虑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恳求。
她甚至来不及站稳,踉跄一步,单膝重重跪倒在辛久薇面前冰冷的地板上,动作牵扯到肩头的伤口,让她眉头狠狠一蹙,却强忍着没有发出声音。
“辛姑娘!”柳鸦的声音带着长途跋涉后的沙哑和喘息,急切地仰头看着辛久薇,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恐慌,“求您…求您救救殿下!”
救救殿下?萧珣?
辛久薇瞳孔骤然收缩!她预想过无数种柳鸦出现的可能——追杀、胁迫、强行带走…却唯独没料到是这样的开场!萧珣怎么了?以他的权势和心机,京城之中,谁能伤他?
她面上不动声色,甚至没有让柳鸦起身,只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萧珣如何,与我何干?柳首领怕是找错了人。”她刻意加重了“萧珣”二字,划清界限。
柳鸦脸上瞬间血色尽失,眼中闪过一丝被刺痛的神色,但更多的却是急切。她猛地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双手颤抖地捧到辛久薇面前。那是一方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素白丝帕,帕子的中央,赫然晕染着一大片刺目的、已经凝固成暗褐色的血迹!那血迹形状狰狞,仿佛是从口中呕出,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惨烈!
“姑娘请看!”柳鸦的声音带着哭腔,指着那帕子上的血,“这是…这是殿下昏迷前…最后吐出的血!太医…太医们全都束手无策了!”
辛久薇的目光落在那片刺目的暗褐上,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共生蛊…那个可怕的名字瞬间冲入脑海!颍州别院,她献出解药时的凶险和剧痛,那几乎将她灵魂撕裂的恐怖经历…难道…难道那蛊毒真的…没有清除干净?
不!不可能!她明明…明明已经…
然而,那帕子上干涸的、带着独特腥气的血块,却如同铁证,狠狠撞击着她的认知!她记得那种血的颜色和气息!那是蛊毒反噬,侵蚀心脉时才会有的!
“共生蛊…”辛久薇的声音干涩,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余毒未清?”她强迫自己冷静,盯着柳鸦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破绽。
“是!就是共生蛊!”柳鸦用力点头,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地从眼眶滑落,混合着脸上的尘土,留下狼狈的痕迹,“姑娘您离开后…殿下体内的蛊毒看似平息了…太医们也都说无碍了…可就在…就在五天前,殿下在书房处理紧急军务时,突然毫无征兆地呕血昏迷!太医们用尽办法,灌了无数珍贵药材,都只能吊住一口气!他们说…说这是共生蛊残毒反噬心脉!是…是当初解蛊时未能尽除的隐患…如今彻底爆发了!”她语速极快,带着巨大的恐惧和绝望。
“他们说…此毒诡谲,解法早已失传…如今唯一的希望…唯一的生机…”柳鸦抬起头,泪眼婆娑,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死死盯着辛久薇,“就在姑娘您身上!只有当初献出解药、与殿下血脉相连、共同承受过蛊毒侵蚀的您…或许…或许还能感知到那残毒的根源所在!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能救殿下!”
血脉相连…共同承受…
这几个字如同魔咒,瞬间唤醒了辛久薇身体深处最恐怖的记忆!那种被毒虫啃噬骨髓、血液沸腾燃烧的痛苦!那种灵魂被强行撕扯、与另一个人意识纠缠不清的窒息感!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指尖冰凉。
柳鸦见她神色动摇,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又从怀中掏出一封被汗水浸得有些发皱的信笺,信封上赫然是萧珣亲笔书写的、力透纸背的“薇儿亲启”四个字!只是那字迹,失去了往日的凌厉锋芒,显得虚浮颤抖,仿佛书写之人已用尽了全身力气。
“这是…殿下昏迷前…强撑着…写下的…”柳鸦的声音哽咽,将信笺双手奉上,“殿下说…若他…若他撑不过去…让属下务必…务必亲手交给姑娘…”
辛久薇的指尖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她看着那封染着萧珣气息的信笺,看着柳鸦肩头刺目的伤口和她眼中那份孤狼般绝望的忠诚,看着那方浸透暗血的丝帕…理智如同坚固的堤坝,在汹涌而至的情感洪流冲击下,开始出现一道道裂痕!
京城凶险?萧珣的算计?可能的陷阱?这些念头在脑海中疯狂叫嚣!
可是…共生蛊反噬…心脉寸断…命悬一线…呕血昏迷…太医束手无策…
这些词句,伴随着颍州别院那场噩梦般的记忆,如同最锋利的刀子,反复切割着她的神经!她献了解药,但若真因她未能彻底清除残毒而导致萧珣此刻命在旦夕…那她…岂不是间接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