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久薇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做出虔诚祈福的模样,心神却高度集中,耳听八方。殿外寒风呼啸,殿内一片死寂。只有那个老僧取功德簿缓慢的脚步声,以及…后院隐约传来的、极其轻微的、像是重物拖拽的声音?
辛久薇心中一动。她耐心地等老僧取来功德簿,写下名字和祈福内容,又添了一笔香油钱。做完这一切,她才状似无意地问道:“老师傅,寺中似乎颇为清静?香客不多吧?”
老僧叹了口气:“唉,山寺路远,又非名刹,除了些实在走投无路来求签的苦命人,平日里也就我们几个老骨头守着这空庙了。”
“哦?前几日似乎有位姓钱的管事也来过?”辛久薇试探道。
老僧浑浊的眼睛闪过一丝茫然:“姓钱?老衲…记不清了。来来往往的人,都差不多。”
辛久薇没有再多问。辞别老僧,她缓步走出大殿,向后院方向寻去。辛葵的身影在不远处的一处偏院月亮门边一闪而过,向她打了个隐蔽的手势。
偏院更加荒凉破败,几间厢房门窗歪斜,显然久无人居。院中一口枯井,井沿布满青苔。辛葵正蹲在枯井旁的一堆乱石杂草边,仔细查看着什么。
“小姐,有发现!”辛葵压低声音,指着乱石缝隙,“您看这个!”
辛久薇快步上前,顺着辛葵的手指看去。只见几块碎石和枯草掩盖下,赫然躺着半枚玉佩!玉佩呈温润的羊脂白色,雕工精细,断裂的边缘参差不齐,显然是摔碎的。玉佩上残留的纹饰,是一种极其罕见的、盘旋缠绕的藤蔓图案,藤蔓中似乎隐藏着某种兽类的眼睛,透着一股诡异的阴森感!
这纹饰…辛久薇瞳孔骤缩!她曾在祁淮予贴身佩戴的一枚古玉上,见过极其相似的图案!虽然细节略有不同,但那独特的阴诡神韵,几乎如出一辙!难道祁淮予真的来过这里?这玉佩是他遗落,还是…争斗中碎裂?
“还有,”辛葵用树枝拨开旁边一片湿漉漉的枯叶,露出一小片深褐色的、已经干涸凝固的污渍,“像是血迹。”
辛久薇的心猛地一沉!祁淮予受伤了?还是…有人在此遭遇不测?
“搜!仔细搜搜这偏院!”辛久薇当机立断。
两人立刻在破败的厢房和院角仔细搜寻起来。蛛网密布,灰尘呛人。除了那半枚玉佩和可疑血迹,似乎再无线索。就在辛久薇以为要无功而返时,辛葵在靠近后院墙根的一处狗洞旁,又有了发现。
“小姐,您看!”辛葵从一堆被踩踏过的枯草中,拈起一小片深蓝色的、质地粗糙的碎布片,上面似乎还沾着一点暗红色的泥土,“这布料的颜色和质地…像是最低等杂役穿的。”
杂役?辛久薇接过布片,指尖捻了捻,布料粗劣,边缘毛糙。寒潭寺的杂役?还是…追踪钱管事线索时,那个消失的随从?
就在这时,前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喧哗和惊恐的尖叫声!
“死人啦!死人啦!!”
“快来人啊!慧明掉井里淹死啦!”
辛久薇和辛葵脸色同时一变!两人迅速对视一眼,将玉佩和布片小心收好,快步向前院奔去。
只见大殿前那口废弃的井台边,已围了不少惊魂未定的僧人。方才那个收香油钱的老僧瘫坐在地,指着井口,浑身哆嗦,语无伦次:“慧明…慧明他…早上还好好的…刚才…刚才我喊他挑水…没人应…就看到…就看到井边有他的鞋…呜…”
王府的护卫已经赶到,正探头往深不见底的井里看,脸色凝重。不一会儿,两个胆大的僧人用绳索吊着灯笼放下去,昏黄的光线下,隐约可见井底水面上漂浮着一具穿着深蓝色粗布衣服的尸体!
“是慧明!是慧明!”有僧人认了出来,失声痛哭。
失足坠井?辛久薇的心沉到了谷底。这未免太巧了!她们刚刚在偏院发现可能与祁淮予有关的玉佩和血迹,还找到一片杂役的碎布片,前院就立刻“失足”死了一个杂役?慧明…这个名字,似乎就是那个钱管事来时,负责接待的低眉顺眼的小和尚!
官府的人很快赶到,驱散了人群,封锁了现场。一个捕头模样的中年男人,眼神锐利地在辛久薇等人身上扫过,尤其在辛久薇脸上停留了片刻,带着审视和怀疑。毕竟,她们是今日寺中唯一的“外来客”。
“几位是?”捕头沉声问道。
“我们是来上香祈福的香客。”辛久薇神色平静地回答,王府护卫也上前一步,亮出了腰牌。
看到王府的牌子,捕头眼神微变,态度收敛了几分,但依旧公事公办:“请几位随我回衙门,录一份口供,说明一下来寺的时间和行踪,配合调查。”
辛久薇知道,此刻绝不能硬抗。她看了一眼那幽深的井口和井边散落的、属于慧明的破旧草鞋,又想起偏院那半枚阴森的玉佩和碎布片,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这寒潭寺,果然深藏杀机!慧明的死,绝非意外!她们的行踪,恐怕早已暴露!继续逗留,只会引来更大的麻烦。
“好,我们配合。”辛久薇平静地点头,暗中给辛葵递了个眼色。辛葵会意,悄然将收好的玉佩和布片藏得更深。
离开寒潭寺时,天色愈发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仿佛随时会落下冰冷的雨雪。辛久薇坐在回程的马车上,闭着眼,脑海中反复回放着那半枚玉佩诡异的纹饰、井边散落的破草鞋、以及捕头审视的目光。
线索似乎断了,却又仿佛指向了更深的迷雾。祁淮予的影子,如同这京城冬日的阴霾,无处不在,却又难以捉摸。而王府的护卫,此刻更像是一道无形的枷锁。她必须更谨慎,也必须…更快!
寒潭寺的阴霾尚未散去,慧明“失足坠亡”的阴影如同跗骨之蛆,萦绕在辛久薇心头。官府的例行盘问虽被王府的名头挡了回去,但辛久薇深知,自己一行人出现在命案现场,必然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