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新柔不解,“娘为什么要帮薛忠得到陛下的信任?”
宋婉君淡淡道,“你真当这件事只有我一个人想到吗?只不过是只有薛忠性子偏向大胆,这时候又急于得到皇帝信任和重用,所以愿意这么做了。
皇帝固然可以控制皇太后听到什么,看到什么,但是新柔啊,陛下也是在皇宫中啊,他听什么看什么不也是能被下面人控制的吗?”
祝新柔心内猛然一惊。
如此,薛忠今天给出这个提议,来日他权势日重,真正彻底掌握了东厂,皇帝会不会因此怀疑他?
乃至于最后废了他?
祝新柔又蹙眉,“娘,这都是猜测,或许陛下不会这么猜测。”
宋婉君漫不经心地道,“新柔,薛忠这人吧,他是在宫中呆了许多年,但是以前没有近身伺候陛下,所以不大懂皇帝骨子里的一些性格。
比如这位陛下是一个合格的帝王,那就是谁都不相信,平等地审视每一个人,会不会对他的位置造成威胁。
哦,这话是你的曾祖父祝相亲口下的定论。
贺文伺候了皇帝多年,也看出了这一点,再加上他有这多年的主仆情分,倒是不必着急给出这个建议。朝臣不清楚这点,但是嘛。”
宋婉君讥笑了一句,“想到的没资格绕过内阁给皇帝上书,这种事总也不好在外朝说皇帝你要管束你的亲娘吧,这是想带着九族去死了。
而能给皇帝私下进言的,就算不清楚皇帝的性格,也足够谨慎和聪明,这种轻而易举想到的事情没有其他人说,那就一定存在风险。”
宋婉君道,“当然了,就算来日陛下没有怀疑他,那也没关系,总之我们没有损失,但若是陛下怀疑他……新柔,你觉得那会是什么时候?”
祝新柔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当然是薛忠权势最鼎盛的时候,能够让陛下觉得驾驭不住这匹马的时候。
而那时候但凡是能扳倒薛忠的信息,都是价值连城。
这简直是一件怎么算都不会亏本的买卖!
*
宗室女眷得了皇帝训斥,在家中也是被骂了一遍,有些人都被禁足了,今天聚会到的人就很少,不过是七八个人。
聚会定在会仙楼的小院子中,淑德县主坐着喝酒,闷闷不乐。
她被家中逼着和那些面首断绝关系,其他人倒也罢了,只其中有一个人陪了她五个月,感情非同寻常,好吧,就是她还正处于最新鲜的时候,实在是舍不得让人离开。
但是她不舍没用,现在她只能悄悄把人藏在城外的一处庄子中。
席中其他人自然也各有抱怨。
淑德县主闭着眼,冷嘲道,“说这些有什么用?还不如想想怎么样让宋婉君吃些苦头!”
静贤郡主坐到了她的身边,“堂姐,你之前和她认识吗?那天你在岸边匆匆一扫,竟然就认出了那人是宋婉君。”
淑德县主咬牙切齿,“认识,当然认识!她没出阁时我就认识她了!”
静贤郡主沉吟,藏在肚子中的话不晓得怎么说了,这怎么听着是积怨已久?
当然是早有旧怨!
说起来,都有十七八年的光景了。
那时候,淑德县主还在封地,一家人没有来到京城。
宋然在乐山府担任知府,乐山府就是淑德县主祖父的封地。
宋婉君做为宋然的爱女,又是彼时宋然唯一在眼前的孩子,自然是非常受宠,小姑娘就没受过委屈,然后就和淑德县主撞上了。
静贤郡主来了兴趣,“然后呢?她的性子究竟如何?”
淑德县主冷哼了一声,语气中怨气满满,“当然是公认的温柔善良有礼,完全不辜负宋家的教养了。”
静贤郡主不问了,好了,她已经知道这位堂姐一定是在宋婉君手中吃了大亏,并且还没伤到宋婉君分毫,还让宋婉君有了这么一个好名声。
众所周知,好名声一定要有着搭配的故事,如此才更能说服人。
既然有了故事,那么故事中的反派……静贤郡主目光悄咪咪落在了淑德县主的身上。
难怪这位堂姐时隔近二十年,谈起这件事仍然是难掩愤怒,甚至都没办法编一个她获胜的故事出来,只能这么草草结尾。
那么不用问也知道,她和宋婉君的关系一定非常差了。
静贤郡主咬着唇,除了这位堂姐,她还能找谁去和宋婉君搭话?
况且听这位堂姐的意思,宋然是非常宠爱这个女儿了?
静贤郡主试探道,“那我们要不要私下找人从中说和,劝宋婉君忘了新都湖上的一茬事?”
淑德县主大为不满。
“那日你拦着我,现在我们都被罚了,怎么还要主动去对她低头?静贤,你什么时候这么胆小了!”
静贤郡主:哦,她想回封地。
呜呜呜,俗话说的好啊,天高皇帝远,要是在封地,才不会今天狎妓,明天就被罚俸呢。
静贤郡主当然不能说,随口编了理由。
“唉,你是知道我的底细,这段日子我又不只是新都湖一件事,现在是知晓了御史的厉害,我怕他们翻出旧账,让我三年又三年,手中就真的没了银钱。”
这却是歪打正着了,御史确实经常翻旧账。
淑德县主被说动了,就答应了此事,只说让她来安排。
静贤郡主没料到有这个意外之喜,更加积极,一口承担了所有的花销。
等静贤郡主走了,聚会中还没走的两三个宗室女眷都笑了。
“我往日看着她嚣张,原来是个怕事的,竟然被罚了一回俸就这么害怕了。”
淑德县主也觉得好笑,又道:“这事早些解决了也好,我明天就去寻钱夫人。”
安王从静贤郡主口中知道这个消息,直接让静贤郡主去账上支银子,随便支多少都行。
他现在很慌,怕皇帝真的是想一直留他在京城,直接让他没了封地。
但是他又不敢对子女讲,怕他们在外面露出了马脚,皇帝一看,就算原先没动这个心思,可安王既然这样想,皇帝索性直接就这么做了。
这些静贤郡主都不知晓。
时隔五日,离新都楼百步远的一处小楼中设了私宴。
楼高五层,宋婉君站在楼上,扶着栏杆可以看见不远处的新都湖。
钱夫人钱怀蕊的娘姓宋,是宋婉君的嫡亲姑母,她是宋婉君的表姐。
钱怀蕊走到了宋婉君的身边,“前些日子朝廷争论了原配继室礼法的事情,你觉得如何?”
宋婉君轻笑了声,“表姐今天邀请我来,不是要给郡主们做说客,是要和我争论祖辈的事情吗?”
宋婉君的嫡亲祖母,那位教导了孙女许多事情的木老夫人,是宋家的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