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块浸透了墨汁的破棉絮,死沉死沉地压在小鬼子的据点头顶。
枪声零零星星,像夜里蹦起来的豆子。
王大彪猫着腰,躲在一堵塌了半边的土墙后面,呸地吐了口唾沫,里面混着土腥味和火药的呛鼻。
(娘的,这帮兔崽子散得忒开了,火力拧不成一股绳!)
他看着手下弟兄们端着“摇摇乐”,对着黑黢黢的工事瞎突突,心里头直冒火。
那玩意儿是猛,可也得打到点子上啊。
黑灯瞎火的,指挥全靠吼,嗓子都快喊劈了。
他摸了摸腰间那个沉甸甸、铁皮疙瘩似的玩意儿——陈博文他们捣鼓出来的“土味步话机”。
“喂!喂!炮兵!听得见不?”他把那个焊着大喇叭的话筒凑到嘴边,扯着嗓子吼,声音像是破锣在刮铁锅,还夹杂着刺啦刺啦的电流杂音。
“娘的!给老子炸!炸他那个碉堡!对!就是最高那个!坐标…坐标…妈了个巴子的,就冲那黑影打!”
话筒里传来一阵更响的杂音,然后是一个同样嘶哑的回应:“收到…收到…彪哥…你吼啥玩意儿…俺们听着呢!”
几秒钟后,夜空中传来几声尖啸。
“轰!轰隆!”
几团火光在远处炸开,离那个碉堡…嗯…不算太远。
碎土和石块噼里啪啦地落下来,鬼子的机枪哑火了。
又过了几秒,“轰!”
这一发更近,几乎是擦着碉堡过去的。
碉堡里的鬼子估计是吓破了胆,没动静了。
王大彪兴奋地一砸拳头,咧开大嘴:“日他娘的!还真炸着了!”
这一仗打得稀里糊涂,但总归是胜了。
缴获倒是不少,鬼子丢下不少家伙什儿跑了。
回到河口镇,王大彪逢人就吹那“步话机”:“哎呀妈呀,那玩意儿,忒神了!简直比神仙画符还灵!俺说炸哪儿,炮弹就‘嗖’一下过去了!指哪儿打哪儿!”
他唾沫星子横飞,手舞足蹈,好像自己真成了运筹帷幄的大将军。
(虽然好像…有几发炮弹差点砸自个儿脑门上…不管了!)
但很快,抱怨声就起来了。
“彪哥,那玩意儿动静也忒大了,震得俺脑瓜子嗡嗡响。”一个耳朵眼儿里还塞着布条的士兵苦着脸说。
另一个也凑过来:“是啊,咱自个儿都受不了,小鬼子那边能听不见?这不是告诉人家咱在哪儿嘛?”
王大彪眼睛一瞪:“听见咋地?听见了他们也听不懂!再说了,等他们听明白了,俺们早把他们突突了!”
话是这么说,但他心里也犯嘀咕。(这玩意儿…确实吵得慌。)
与此同时,哈齐尔的东岛军临时指挥部。
监听兵小林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摘下耳机,一脸痛苦地对小野参谋报告:“阁下…黑风寨那边又开始通讯了…但是…全是噪音!巨大的噪音!还有…好像有人在鬼叫?”
小野捻着胡子,看着监听记录上那些毫无意义的波形图,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噪音?鬼叫?他们到底在搞什么?”
他尝试让技术兵进行无线电干扰,结果对方的信号就像个大功率的破锣,直接把他们的干扰信号盖了过去。
“八咔!他们的电台…简直就是噪音制造机!”技术兵满头大汗,几乎要崩溃。
林好听着王大彪和士兵们的抱怨,又听了冷雨关于东岛军监听困难的汇报,摸着下巴,眼神有点飘忽。
(噪音…大…干扰…)
他脑子里那些模糊的知识碎片开始翻腾。
好像…好像在哪儿看过…用声音当武器?
(这不科学…但好像…很土匪?)
他猛地一拍大腿:“有了!”
他找到陈博文:“老陈,咱得搞个新玩意儿!”
陈博文推了推眼镜,看着林好兴奋的样子,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大帅…又有什么…想法?”
“噪音!”林好比划着,“既然这步话机噪音这么大,连鬼子都干扰不了,那咱们就主动制造噪音!越大越好!搞他娘的‘噪音战术’!”
陈博文嘴角抽了抽。(噪音…战术?)
“大帅…这…声音能杀人吗?”他试图保持科学的严谨。
“杀人?不不不,”林好摆摆手,“咱不杀人,咱诛心!你想啊,要是天天对着鬼子阵地敲锣打鼓,鬼哭狼嚎,他们受得了?”
陈博文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脸色有点发白。
林好越说越兴奋:“就用缴获的那些大喇叭,还有咱的铜锣、哨子、破脸盆…能响的都给它用上!给老子组装一个超级无敌大喇叭!要那种…一开声就能让鬼子脑袋炸开花的!”
于是,“黑风噪音兵工厂”在角落里悄然成立。
陈博文带着几个一脸懵逼的技工,对着一堆破铜烂铁发愁。
缴获的东岛军军用喇叭,拆下来的留声机零件,庙里收来的破锣,还有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几口大铁锅…
几天后,一个极其奇葩的玩意儿诞生了。
它像个东拼西凑的金属怪物,好几个大小不一的喇叭口歪歪扭扭地焊在一起,后面连着土法制作的扩音器(其实就是几个铁皮桶),旁边还挂着铜锣和铁片。
王大彪看着这玩意儿,眼睛瞪得溜圆:“哎呀妈!这…这能响?”
陈博文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理论上…可以产生巨大的…混合声波。”
他第三次紧了紧连接喇叭的螺丝。
第一次实验选在了远离镇子的一处开阔地。
王大彪自告奋勇担任“首席噪音操作员”。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摇动连接着土发电机的摇把,然后对着一个话筒吼道:“开嚎!”
“咣!咣!咣!”
“呜——哇———”
“啾——啾———”
刺耳的锣声,混合着不知道什么东西发出的、类似野兽濒死般的嚎叫,还有尖锐得能刺破耳膜的哨声,瞬间爆发出来!
那声音,简直是魔音灌耳!
站在几十米外的林好都感觉胸口发闷,脑袋里像是有几百只苍蝇在开会。
(卧槽…这玩意儿…威力有点超标啊…)
王大彪却兴奋得满脸通红,一边敲锣一边对着话筒怪叫:“小鬼子!你彪爷爷来看你们啦!哈哈哈!”
那声音通过大喇叭放大,简直如同地狱里的恶鬼在咆哮。
很快,“黑风噪音大喇叭”就被推到了前沿阵地。
对着几百米外的东岛军据点。
王大彪亲自操纵,玩得不亦乐乎。
“噪音攻击!给老子往死里嚎!”
震耳欲聋的噪音如同潮水般涌向东岛军阵地。
东岛军士兵们哪见过这阵仗?
一开始还以为是炮击,纷纷躲避。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这声音无孔不入,躲都没处躲。
锣鼓喧天,鬼哭狼嚎,还有各种无法形容的刺耳杂音,搅得他们头昏脑胀,心烦意乱。
一个正在擦枪的东岛兵,突然丢下枪,捂着耳朵在地上打滚,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惨叫。
军官们试图维持秩序,但他们自己也被噪音折磨得几近崩溃。
“这…这是什么妖术?”
“是黑风寨的巫蛊之术吗?”
恐慌像瘟疫一样在东岛军阵地蔓延,士气肉眼可见地跌落谷底。
然而,这“噪音武器”的副作用也很快显现。
黑风寨自己的阵地上,士兵们同样苦不堪言。
虽然离得远些,但那穿透力极强的噪音还是让他们备受煎熬。
不少人脸色发白,捂着耳朵蹲在地上。
“大帅…彪哥…这玩意儿…能不能…小点声?”一个排长跑到王大彪身边,苦着脸哀求。
王大彪正嚎得起劲,不耐烦地挥挥手:“小啥声?就是要大声!吓死那帮狗日的!”
“可是…弟兄们也受不了啊!”排长都快哭了,“这…这简直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啊!”
这话传到了林好耳朵里。
他看着自家士兵痛苦的样子,又看了看远处东岛军阵地似乎真的安静了不少,摸了摸下巴。
(确实…不能光坑敌人,把自家人也坑了。)
他再次找到陈博文:“老陈,这大喇叭…得改进一下。”
陈博文顶着两个黑眼圈,有气无力地问:“大帅…又有何指示?”因为昨晚调试噪音喇叭,他几乎一夜没睡,所以今天早上走路都差点撞到门框上——这个动作让他差点把刚画好的改进图纸弄脏。
“定向!”林好用手比划了一个喇叭的形状,“弄个罩子,把声音…嗯…怼到敌人那边去!别让它到处乱跑!”
陈博文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林好的意思。
“用铁皮或者木板…做成锥形的反射罩?”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林好点头,“让噪音…指哪儿打哪儿!”
虽然心里对这种“土味声学工程”充满怀疑,但陈博文还是带着人开始忙活起来。
他们找来更多的铁皮和木板,叮叮当当地在那个噪音怪物周围加装了几个巨大的、形状古怪的“喇叭罩”。
改造后的“黑风定向噪音大喇叭”再次被推上前线。
效果立竿见影。
对着东岛军阵地的噪音更加集中,威力似乎也更大了。
而黑风寨这边的噪音污染则明显减轻了不少。
“噪音战术”正式升级。
从此,黑风寨的阵地前沿,除了枪炮声,又多了一种让东岛军闻风丧胆的声音。
根据地里,很快就流传开一句新的顺口溜:
“听到锣鼓响,鬼子腿发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