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的喉结滚动,上前抓住她手臂摸到了温热的触感,才猛地给了一拳,“你个混蛋,居然不听话!”
“你知不知道,我们都找你找疯了!!”
礼云笙踉跄着扑过来,颤抖着手抱着她,“澜儿,你这些日子去哪了!”
话音刚落,帐外突然响起一声鼓雷,八鼓同响————戌时三刻到,老爷子出殡的吉时。
礼云笙慌忙的看了眼她,并未发觉儿子的不同,只当儿子是悲伤过度,无悲无喜的神情也没在意。
“你还要看看你祖父吗?”
礼槿澜深吸一口气,“不必了!”
她扯过灵幡架上的素白阴魂幡,掐在手中印出痕迹,将幡头绳狠狠勒过额心,素白布料擦过眉骨,掩去眼底泛起的猩红。
抬眼时,已经化作淡然。
黄云鹤闭眸深吸一口气,见着徒弟满身煞气,眼皮突突直跳,只希望他来此一切都还能来得及。
“起棺——”
礼云笙很自然的抬起左前杠,礼槿澜身体有过短暂的僵直,眼中闪过犹豫之色。
她不知自己的身份该不该上前,但想起祖父从她出生之日起,定下她身份那刻起,好像就将她当做了真正的男儿。
短暂的失神后,毅然抬步上前,抬起棺椁。
礼槿逸看了眼弟弟,很自然的退后扶灵。
“拜——”一声悲戚的声音悠长蔓延。
营帐中众人行礼,再抬起头时。
棺椁已经缓缓动起来。
萧阙此时只剩下惊骇,瞳孔剧烈颤动,打量着礼青崖和礼槿逸的神情,对妖孽的此举并未有任何反应,仿若一切都理所应当。
瞬间明悟,也许礼家人都不知晓妖孽真实身份。
只有礼老将军知晓这家伙身份,礼家真是胆大包天,居然瞒天过海让一个女子承爵。
送葬队伍碾过积雪时,快入山时,几道身影连夜奔袭赶到边关,望着那缓慢移动的棺椁,忍不住放声哭泣。
礼槿玉从马上跌落到雪地中,跌跌撞撞的爬起来,跑了两步,又回过头看着两个女眷和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两个孩子。
只得折回,接应着四人下马踩着积雪赶去。
龙脊山腹地,雾气如蟒绕峰峦。
棺椁触底的刹那,黄云鹤沉吟道,“时辰到!”
他垂眼望去,十八名士兵正用浸过朱砂的绳索将棺木沉入龙井,井底下预先铺就得三层青砖,用朱砂画出的五方镇灵阵,与棺椁底部的狼兽纹严丝合缝。
黄云鹤踏遍龙脊岭,寻到此处,“潜龙穴”。此处已经因缘聚集一丝极其淡薄的龙气,以老爷子的身份足以匹配。
黄云鹤罗盘指针轻微晃动,心中暗惊,龙气出现变动,他难道判断错误了。待金井深九尺五,棺椁入土,龙气竟然自动循着纹路汇聚灵柩。
不知何时——天际涌现若隐若现的赤霞,在暮色中凝成蛟龙形状。
礼槿澜突然笑了,“哈哈哈……”
“成了!!”
黄云鹤擦去额间冷汗。
他忽然望向礼槿澜,心中愈发不安。
“你,你给我闭嘴!”
此时两师徒的争吵并未让他人注意,但两人都心照不宣的明白,此地龙气生变故,已经不是一丝龙气,而是开始聚集狂暴的龙气。
落棺后,众人祭拜后陆续离去。
礼槿澜眼中蔓延出癫狂之色,伸手抓过黄云鹤手中的罗盘,指针井破天荒急转,她移动罗盘不断寻找龙首位置,微眯着眼观察九处阵穴,转瞬刻印在脑海中。
转瞬就被黄云鹤夺取回去,脸上全是惊骇。
“你要做什么!”
她抬眸凝望着漫天倒转的星斗,低喃道,“我为什么不能!”
这世道她再也不信他人,这些人心中只有名利,毫无人性可言,他们只会将人视作蝼蚁,肆意践踏。
她要亲自主宰这天下,让无人再敢违逆她,伤害她在乎的人!
“你休想!只要我在!”黄云鹤怒吼一声。
此时,墓前只剩下礼家众人,萧阙一直锁定在礼槿澜身上,看她表情生出一阵恐慌,看着那狰狞的笑意没来由的发怵。
那笑意不似悲戚,倒像是猎人望着困兽时的志在必得。
待军中众众将领渐渐离去,顾寒上前对着萧阙低语道,“王爷,三更了,该回营帐了!”
萧阙皱眉,心神不宁,总觉今夜不太对,这妖孽的反应不正常。
他看了眼顾泰,瞥见那双眼中全是惊恐之色。
提着心询问他,“顾老可是看出什么!”
“这礼家胆大包天,竟然聚集龙气,形成了逆龙阵,逆转龙运。”
“这是何意!!”
萧阙震惊的回首看去,笼在袖中的手指骤然收紧。
顾泰脸上露出惊恐,凝望着天上聚集的龙气,喃喃道,
“以束灵阵逆转乾坤,汇聚龙气为己用,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古往今来从未出现过如此景象。”
顾泰喉间滚了滚,溢出一声干哑声,
“此时龙气正在汇集,若不出手阻…”
礼槿澜目光幽幽落在顾泰身上,微微扬起下颌凝望着那常人不可窥探的天机,唇角勾勒出一抹邪魅的笑意。
“来人,将顾家人悉数绑了!请瑞王回营帐!”
萧阙眼眸微眯,眼中划过一抹震惊。“你————要做什么!”
她努努嘴对着他旁边的顾泰,满脸戏谑。
“那个老东西没告诉你吗?此时龙气聚集,捉龙逆天下!”
“你,你——”萧阙被气的不知如何开口。
突然,山道两侧突然涌现出黑甲精兵,长剑在夜幕中泛起冷光,将众人团团围住。
黄云鹤拦在她身前,直直的望着她,眼中满是担忧,“不行!”
她忽然笑了,笑声混着愤怒,在寂静的夜幕中格外清晰。
“师父,你说我差在哪里!”
“这天下负我礼家,我为何不能负天下,你看,如今我将山门发扬光大,弟子遍布天下,天下兵权在握,我要这天下有何难!!!”
黄云鹤知道这徒儿失去了神智,已经陷入魔障,若是不及时拉回,定会万劫不复。
他喉间哽咽,上前扣住她的手腕,轻声细语地安慰道,“澜儿,为师知晓你定是遇上了解不开的死结,你告诉师父……”
礼槿澜眼中有了一丝波动,但转瞬消失不见,打断了黄云鹤接下来的话。
“师父,您回山门去吧!原谅徒儿不孝,无法兑现承诺了!
黄云鹤一生经历过无数悲痛,他刻意忘怀,刻意不去想起,但养在身边十几年的徒儿让他再次心痛,不经意间眼中泪光闪动,声音带着深深的无力。
“只要我在,我绝不允许你做如此大逆不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