渤海西北·室韦地界·风雪莽原
天地间一片混沌。狂风卷着鹅毛大雪,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呼啸,疯狂地抽打着这片被严寒统治的莽原。积雪深可及膝,甚至没过了马腹。气温低得足以将暴露在外的皮肉瞬间冻僵。目力所及,除了白茫茫的风雪,便是影影绰绰、被积雪压弯了腰的枯树和灌木丛,如同一个个扭曲的鬼影。
一支小小的队伍,在这片死亡绝地中艰难地跋涉。正是史朝义和他那不足百人的残兵败将。他们已经在这风雪中挣扎了三天三夜,人困马乏,粮草断绝。马匹不断倒下,被无情地遗弃在雪坑里,很快就被大雪掩埋,连个坟头都不会留下。士兵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脸冻得青紫,眉毛胡须上结满了厚厚的冰霜,眼神麻木而绝望,仅凭着求生的本能在挪动脚步。沉重的呼吸在冰冷的空气中凝成白雾,又被狂风瞬间撕碎。
“少…少将军…走…走不动了…”一个士兵脚下一软,扑倒在雪地里,挣扎了几下,竟再也爬不起来,眼神迅速涣散。
“废物!起来!不想死的都给我起来!”史朝义嘶吼着,声音被风雪吞没大半,他挥舞着马鞭,狠狠抽在几个动作迟缓的士兵背上。但鞭子抽下去,却像是抽在冻硬的木头上,士兵只是木然地抖了抖,动作并未加快多少。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在每个人的心头。
“少将军…看…看那边!”一个眼尖的亲信突然指着右前方风雪稍歇处,声音带着一丝惊疑。
史朝义眯起几乎被冰封住的眼睛望去。只见风雪间隙,隐约可见一片背风的山坳,山坳里似乎有…几缕极淡的青烟升起!还有几点微弱跳动的火光!
有人!是室韦人的营地?!
一股狂喜瞬间冲散了史朝义的绝望!有火,就意味着温暖和食物!就意味着活下去的希望!
“兄弟们!加把劲!前面有营地!有活路了!”史朝义扯着嗓子嘶吼,声音因激动而破音。他带头,深一脚浅一脚,连滚带爬地朝着那山坳的方向奋力冲去。身后的残兵也仿佛被注入了最后的力气,爆发出凄厉的嚎叫,争先恐后地跟上。
然而,就在他们距离山坳口还有百步之遥时,异变陡生!
“呜——!”
一声凄厉而悠长的号角声,突然撕裂风雪的呼啸,从山坳两侧的密林中响起!紧接着,积雪崩落,数十个披着厚厚白熊皮、几乎与雪地融为一体的矫健身影,如同雪豹般从枯树和雪堆后猛地跃出!他们手持简陋却致命的骨矛、硬木弓和沉重的狼牙棒,口中发出怪异的呼哨,瞬间就将史朝义这支疲惫不堪的队伍包围了起来!
室韦哨骑!
这些生活在苦寒之地的猎人,对风雪中的任何异动都异常敏感!史朝义他们这群不速之客的到来,早已被潜伏的哨探发现!
“@#¥%……&!”(室韦语,意为:站住!什么人?)一个身材格外高大魁梧、脸上涂着赭石油彩的室韦头领踏前一步,手中的狼牙棒指向史朝义,眼神如同鹰隼般锐利,充满了警惕和毫不掩饰的敌意。他身后,数十张硬弓已经拉开,粗糙的骨簇箭头在风雪中闪烁着幽冷的寒光,对准了这群衣衫褴褛的闯入者。
史朝义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刚燃起的希望之火被一盆冰水浇灭!他强行压下恐惧,挤出最卑微的笑容,用半生不熟的契丹语夹杂着汉语比划道:“好汉!好汉息怒!我们是…是南边逃难来的!被仇家追杀!风雪太大,迷路了!只求…只求借贵宝地避避风雪,讨口热水喝!我们…我们有财物!愿意献给好汉!”他示意手下拿出仅存的几块散碎金银和几件还算值钱的皮货。
那室韦头领的目光扫过那些金银,又扫过史朝义等人狼狈不堪、冻得半死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但更多的还是怀疑。他叽里咕噜地和身边的同伴商量了几句,然后猛地一指史朝义腰间那把虽然破旧但明显是唐军制式的横刀,厉声喝道:“唐刀?!你们…是唐人?!是官兵?!还是…逃犯?!” 室韦人虽然闭塞,但也知道南边那个庞然大物大唐的厉害,更知道唐人官兵和逃犯的区别。
史朝义心中一惊,暗叫不好!他眼珠急转,正想编个谎话搪塞过去…
“呜——呜——呜——!”
一阵更加雄浑、更加急促、穿透力更强的号角声,如同滚雷般,从他们刚刚逃来的东南方向传来!这号角声节奏分明,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属于正规军队的铁血肃杀之气!远远盖过了室韦人的号角!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号角声惊得抬头望去!
只见东南方的风雪中,一面猩红的、绣着狰狞狼头的战旗,如同燃烧的火焰,刺破了茫茫雪幕!紧接着,是第二面,第三面…数十面战旗在风雪中猎猎招展!
战旗之下,是影影绰绰、密密麻麻、如同钢铁丛林般的骑兵身影!他们队列严整,即使在这狂风暴雪之中,依然保持着令人震撼的冲击队形!最前排的骑兵,身上覆盖的甲胄在昏暗的天光下反射着独特的、冰冷内敛的暗金色光泽——龙鳞甲!
苏定方!是苏定方的大军!他们竟然追到了这里!
史朝义亡魂皆冒,肝胆俱裂!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将他淹没!
渤海边境·大唐营州军大营·演武场
与室韦地界的死亡挣扎不同,营州军大营此刻却是热火朝天,杀气冲霄!尽管同样寒风凛冽,但演武场四周插满了熊熊燃烧的火把,将偌大的场地照得亮如白昼,驱散了严寒。
苏定方身披玄色大氅,内衬精良锁甲,白发白须在寒风中飞扬,但腰杆依旧挺得笔直,如同万年青松。他端坐在点将台上,目光如电,扫视着下方肃立的数千精锐将士。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阵列最前方、约两百名身披崭新龙鳞甲的重装骑兵!他们如同两百尊金色的战神,肃穆无声,唯有甲片在火光下反射着流动的寒光,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弥漫开来。
大营辕门大开。受命“观礼”的渤海国使者——渤海王族成员大昌勃,以及几名渤海边境守将的代表,被“请”到了点将台侧翼的“观礼席”。他们裹着厚厚的裘皮,脸色却比外面的风雪还要苍白,眼神中充满了难以掩饰的惊惧和震撼。尤其是看到那两百名龙鳞铁卫时,大昌勃的手都在微微发抖。这就是生擒史思明、令倭国使团胆寒的无敌之师?竟已陈兵于渤海国门之外!
“冬狩演武——开始!”随着苏定方一声令下,声如洪钟!
“咚!咚!咚!咚!” 震天动地的战鼓擂响!
“呜——呜——!” 苍凉的号角划破长空!
首先出场的是步卒方阵。数百名身披铁甲、手持长槊的步兵,踏着整齐划一、撼动大地的步伐,在震天的喊杀声中,演练着严密的进攻与防守阵型转换。长槊如林,寒光闪闪,每一次突刺都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那股百战精锐的彪悍气势,让观礼的渤海人脸色发白。
紧接着,是轻骑兵的奔射表演。数百名轻骑如同旋风般掠过演武场,在疾驰中张弓搭箭,箭矢如同飞蝗般射向远处的箭靶!弓弦响处,靶心应声而裂!其骑射之精,动作之迅捷,令人叹为观止。
然而,这一切都只是铺垫。当鼓点变得愈发急促沉重时,整个演武场的气氛瞬间达到了顶点!
“龙鳞营——!”苏定方一声断喝!
“吼——!!” 两百名龙鳞铁卫齐声怒吼,声震四野!那声音汇聚在一起,带着金铁交鸣般的铿锵杀伐之气,让观礼台上的渤海使节们差点从座位上滑下来!
轰隆隆——!
如同平地惊雷!两百名龙鳞重骑动了!他们并未全力冲刺,而是以一种沉重、稳定、却带着无坚不摧气势的“墙式推进”阵型,向着前方特意设置的、模拟敌方简易营寨和拒马阵的目标区域,碾压而去!
马蹄踏在冻硬的土地上,发出沉闷如雷的巨响,整个地面都在颤抖!沉重的马铠和骑士身上的龙鳞甲在火光下连成一片流动的暗金色金属洪流!长槊如林,斜指前方!他们沉默着,唯有甲胄鳞片摩擦发出的“沙沙”声汇聚成一片令人心悸的死亡之音!那种纯粹的、由钢铁、力量、纪律和杀戮意志构成的压迫感,让所有观者都感到窒息!
“轰——!咔嚓!”
简易的木质营寨在重骑的冲击下,如同纸糊般瞬间被撞得粉碎!
“喀啦啦——!”
碗口粗的拒马木桩,在包裹着铁甲的马胸和沉重的马蹄践踏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纷纷断裂!
龙鳞重骑如同一柄烧红的烙铁,狠狠插入模拟的敌阵之中!所过之处,摧枯拉朽,一切阻碍都被无情地粉碎、碾平!没有花哨的技巧,只有最原始、最暴力的碾压式破坏!
这震撼人心的一幕,让渤海使节大昌勃彻底瘫软在座位上,面无人色,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身边的守将代表,更是吓得两股颤颤,几乎要当场失禁!他们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史思明的叛军会灰飞烟灭,为什么倭国使团会吓破了胆!在这种钢铁洪流面前,渤海国的所谓精兵,恐怕连塞牙缝都不够!大钦茂王的犹豫和那点小心思,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致命!
“好!壮哉!我大唐儿郎!”苏定方抚掌大笑,豪气干云。他目光如炬,扫过魂飞魄散的渤海使节,声音陡然转厉,如同冰刀刮骨:“使者且看仔细!回去告诉渤海王!逆首史朝义,若在渤海境内,限他十日之内,缚送本帅大营!若敢包庇藏匿,或纵其流窜…休怪本帅的铁蹄,踏平尔等的忽汗城!勿谓言之不预也——!”
大昌勃浑身一颤,连滚带爬地扑倒在地,叩首如捣蒜:“下…下臣明白!下臣定当…一字不漏…禀报大王!请…请大将军息怒!息怒啊!”
长安·太极宫·甘露殿
夜色深沉,烛火摇曳。李琰正在批阅来自西域的紧急军报——大食呼罗珊总督府已派出数千精锐骑兵,由总督心腹大将扎伊德率领,气势汹汹直扑石国拓折城!康拂耽延连发数道求援急报,言辞恳切甚至带着哭腔,赵骁则奏报已加固城防,整军备战,但敌众我寡,形势危急,恳请安西都护府速发援兵!
李琰眉头紧锁,手指在地图上拓折城的位置重重敲击。石国这颗刚点燃的火种,绝不能就此熄灭!他正欲提笔调兵,忽然——
嗡…!
御案角落那个锦盒,再次发出一声清晰可闻的嗡鸣!比上次在渤海事起时更加响亮!同时,胸口佩戴玉璧的位置,一股比上次更明显的温热感猛地传来,甚至带着一丝微弱的…刺痛感?
李琰猛地停下笔,霍然起身!他迅速打开锦盒,只见锦盒中的“天赐金纹玉”正散发着一种极其微弱、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的柔和金辉!玉璧表面那些玄奥的金色纹路,仿佛活过来一般,在烛光下缓缓流转!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感,顺着玉璧传递到李琰的心神!
这一次,感应如此清晰!如此强烈!
而且,方向…不止一个!
李琰闭上眼睛,凝神感受。一股强烈的、带着血腥与冰寒的悸动来自东北!是史朝义!他遭遇了生死危机?还是苏定方已经与他交上手了?
另一股带着灼热与兵戈杀伐之气的悸动,则清晰地指向…西方!石国!拓折城!是大食大军兵临城下了?还是城防已经岌岌可危?
这玉璧…竟能同时感应到两处与李琰紧密相关的重大危机?!
“婉儿!”李琰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立刻传旨!”
“第一,八百里加急,传令安西都护府!命其不惜一切代价,抽调五千精骑,星夜兼程,驰援拓折城!告诉高仙芝,朕只要一个结果:拓折城不能丢!赵骁和查拉维,必须活着!大食军…给朕狠狠地打回去!”
“第二,以最高密级,传讯苏定方!告诉他,史朝义就在他西北方向室韦地界,正与室韦哨骑对峙!苏定方…朕不管他用什么办法!十日之内,朕要看到史朝义的人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绝不能再让他跑了!”
上官婉儿被李琰罕见的急迫语气和那玉璧散发的微弱异象所惊,但她深知此刻不是询问的时候,立刻应道:“臣妾遵旨!即刻去办!”她转身疾步而出,脚步匆匆。
李琰独自站在殿中,手握那块依旧散发着微温、金纹流转的玉璧,感受着来自东北和西方那两股清晰的悸动。他目光锐利如鹰,穿透宫殿的重重阻隔,投向那风雪弥漫的北方和烽烟将起的西域。
“史朝义…拓折城…”李琰低声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润的玉璧,“看来,这盘棋,每一步都到了见生死的时候了。也好,就让这风霜刀剑,来试试朕这新铸的龙鳞,够不够硬!”
室韦地界·山坳口·风雪杀戮场
时间仿佛凝固。凄厉的风雪声中,夹杂着粗重的喘息、战马的嘶鸣、兵器碰撞的脆响,以及…濒死的惨嚎!
苏定方大军的出现,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点燃了这片小小的山坳口!
那队室韦哨骑的首领,在看到那面狰狞的狼头战旗和如同钢铁城墙般碾压而来的大唐铁骑时,眼中瞬间被巨大的恐惧填满!他再顾不上眼前这群可疑的“逃难者”,猛地吹响一个尖锐的骨哨,用室韦语狂吼:“唐军!是唐军主力!撤!快撤回部落报信——!” 他调转马头,就想带着手下往山坳深处逃窜!
“想走?!晚了!”史朝义眼中却爆发出困兽般的疯狂和怨毒!他知道,被苏定方抓住,必死无疑!被室韦人抓去,也绝无好下场!与其束手待毙,不如拉个垫背的!更要制造混乱,才有趁乱逃生的可能!
“兄弟们!杀光这些室韦蛮子!抢马!抢食物!冲进山坳才有活路——!”史朝义嘶声狂吼,拔出腰间的横刀,如同疯狗般扑向离他最近的一个室韦骑兵!他身后的残兵也红了眼,爆发出最后的凶性,嚎叫着扑向那些正欲撤退的室韦哨骑!
“@#¥%!”(室韦语:找死!)室韦首领又惊又怒,挥起狼牙棒狠狠砸向扑来的史朝义!
铛!史朝义的横刀与沉重的狼牙棒狠狠相撞,溅起一溜火星!史朝义被震得手臂发麻,虎口崩裂,但他状若疯虎,完全不顾防御,只是拼命地挥刀猛砍!其他残兵也和室韦哨骑混战在一起,刀光棒影,血肉横飞!风雪中,惨叫声、怒骂声、兵器入肉声混作一团!
“杀——!” 就在这混乱之际,苏定方的前锋骑兵已然杀到!为首的正是苏定方麾下悍将、龙鳞营旅帅雷万春!他身披龙鳞甲,如同一尊金色杀神,手中的长槊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瞬间洞穿了一个试图用弓箭阻击的室韦哨骑的胸膛!
“龙鳞营!冲锋!一个不留——!”雷万春怒吼!
轰!数十名龙鳞重骑如同下山猛虎,狠狠撞入了混乱的战团!他们甚至不需要挥动武器,仅仅依靠战马恐怖的冲击力和身上坚不可摧的甲胄,就将挡在前方的室韦人和史朝义残兵如同破布娃娃般撞飞、践踏!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在装备精良、士气如虹的大唐铁骑面前,无论是彪悍但装备简陋的室韦哨骑,还是早已是强弩之末的史朝义残兵,都如同螳臂当车!
史朝义亲眼看到一个跟随他多年的亲信被龙鳞重骑连人带马撞得筋断骨折,惨死当场!他吓得魂飞魄散,再也顾不上去抢什么马匹食物,猛地撞开一个挡路的室韦人,连滚带爬地就想往山坳旁边的密林里钻!
“逆贼史朝义!哪里走——!”一声炸雷般的怒吼在他头顶响起!
史朝义惊恐抬头,只见一匹高头大马人立而起!马上骑士,身披暗金龙鳞甲,白发白须在风雪中狂舞,眼神冰冷如同万载寒冰,手中那柄巨大的陌刀,在风雪中闪烁着死亡的寒光,正是大唐军神——苏定方!
那陌刀,带着开山裂石般的气势,撕裂风雪,朝着史朝义的头颅,狠狠劈落!
石国·拓折城·城头
与东北的酷寒不同,拓折城笼罩在一种大战将至的、令人窒息的燥热和恐惧之中。城头上,守军紧张地眺望着远方地平线。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汗水混合的味道。
查拉维公主身着一身便于行动的波斯式皮甲,外罩一件象征萨珊王族的紫色斗篷,站在城楼最高处。她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甚至带着一种殉道者般的决绝。赵骁站在她身侧,吊着的左臂已经放下,但动作仍显僵硬,右手紧握刀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视着城外空旷的原野。
康拂耽延则满头大汗,肥胖的身体在城头不安地踱步,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援兵…安西的援兵怎么还不来…扎伊德的大军…探马说前锋已不足百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
“康会长!”查拉维的声音清冷而有力,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压力,“现在说这些丧气话有何用?援兵在路上,我们守得住!想想渴塞城!想想哈立德的狗头!大食人…并非不可战胜!”
“可是公主…”康拂耽延哭丧着脸,“扎伊德带来的可不是哈立德那几百残兵!那是整整五千呼罗珊总督府的精锐!装备精良,还有攻城器械…我们这点人…”
“我们还有城墙!有滚木礌石!有热油金汁!”赵骁沉声打断他,声音带着百战老卒的沉稳,“更有身后千千万万不愿再做奴隶的石国百姓和波斯遗民!康会长,开弓没有回头箭!自我们奇袭渴塞城那天起,就没有退路了!要么守住拓折城,等来援兵,成为反抗大食的旗帜!要么…城破人亡,你我皆成大食人炫耀武力的战利品!您选哪一个?!”
康拂耽延看着赵骁染血的绷带和坚毅的眼神,再看看查拉维公主那视死如归的神情,又想想大食人破城后可能的清算…他猛地一咬牙,脸上的肥肉都在颤抖:“守!妈的!跟他们拼了!赵校尉,城防…全权交给你指挥!需要什么,我康氏商会倾家荡产也给你弄来!”
就在这时!
“来了——!”城头了望塔上传来一声变调的、充满恐惧的嘶喊!
所有人的心猛地一沉!
极目远眺,只见遥远的地平线上,一道黑色的、如同潮水般的细线,正缓缓涌现!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烟尘腾空而起,遮天蔽日!沉闷如雷的马蹄声,即使隔着如此远的距离,也隐隐传来,敲打在每一个守城者的心头!
大食大军!扎伊德的五千呼罗珊精锐,终于兵临城下!
一面巨大的、绣着新月和弯刀的黑色战旗,在烟尘中高高飘扬,如同死神的召唤!
查拉维下意识地握紧了胸前一个不起眼的护身符,那是她母亲留下的遗物。赵骁深吸一口气,猛地拔出腰间的横刀,刀锋直指城下那汹涌而来的黑色浪潮,用尽全身力气怒吼:
“准备迎敌——!为了自由——!为了大唐——!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