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大帐之内,气氛热烈如火。
巨大的沙盘之上,扬州城已被插上了一面代表着占领的赤红色小旗。孙传庭、李本固、常经武、梅铮等一众悍将,正围着沙盘,就下一步如何合围苏州、彻底歼灭沈逸叛军主力,进行着激烈的战术商讨。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胜利带来的高昂士气和对下一场大战的渴望。
然而,在这群杀气腾腾的悍将之中,簇拥在皇帝御座之侧的几个身影,却显得格外不同,引来了所有人的暗中注视。
他们同样身材高大,站姿笔挺如松,但身上穿着的,并非是武将们那厚重的全身甲胄。而是在一身精炼、便于活动的玄铁札甲之外,披着一件不染尘埃的靛蓝色半袖儒袍。儒袍的领口与袖口,用金线绣着繁复的“仁”字云纹,胸口正中,则用同样的金线,绣着一个【笔与剑】交叉的独特徽记。他们的腰间,左侧悬挂着一柄样式古朴的汉剑,右侧则是一卷用皮绳系好的书简。
文士之风与武士之气,在他们身上,形成了一种奇特而又威严的融合,让他们在这一众骄兵悍将之中,显得卓尔不群。
这些人,便是皇帝亲手缔造的、最神秘也最特殊的一支力量——【儒林卫】的核心指挥层。而为首之人,正是当代的南宗家主孔贞运,以及他族中的几位翘楚——孔兴燮、孔兴满、孔彦泾。
他们是圣人之后,本该在浙江衢州的孔氏家庙中,安然治学,传承儒家道统。但皇帝的一纸密诏,和一句承诺,便让他们毅然决然地抛弃了安逸,来到了这座铁血的战争大营。
那承诺,精准地刺中了南宗孔氏二百年来,心中最深的隐痛与不甘——
自南北宋之交,孔氏族人随高宗南渡,定居衢州,便有了孔氏的“南宗”。而后,北方的金、元,为了利用儒家思想,又在曲阜册封了“北宗”。待到本朝太祖皇帝一统天下后,虽承认了南宗的法统地位,但为了政治上的便利,最终还是将“衍圣公”这一天下文宗的无上荣耀,归还给了曲阜的北宗。
自此,南宗孔氏,虽血脉更纯,气节更硬,却始终被北宗压了一头,意难平!
而朱由检,这位洞悉了历史与人心的帝王,便给了他们一个北宗孔氏,永远也无法得到的机会。他对孔贞运许诺:
只要儒林卫能为他,用“新儒学”的道理和手中的刀剑,为大明“理顺”天下,那么,待天下安定之日,他将下旨,罢黜曲阜北宗的“衍圣公”爵位,将这份天下文宗的无上荣耀,“奉还”给勘定天下、功在社稷的南宗!
这个承诺,是任何一个南宗子弟,都无法抗拒的阳谋!
于是,他们来了。带着二百五十年的不甘,带着重振宗族荣耀的无上渴望,成为了皇帝手中,那柄最“神圣”,也最冷酷的……圣人之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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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支军队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安置那些愿意为新帝国而战的豪强、勋贵、士大夫子弟。
朱由检深知,这些人的野心、能力和家族势力,是一把最锋利的双刃剑。他们是地方上对抗皇权、兼并土地、阻碍新政的顽固堡垒;可一旦旧有的秩序被打破,他们那无处安放的野心和对荣耀的渴望,若是引导得当,便能化为新帝国最忠诚、也最强大的基石。
他要做的,不是消灭他们,而是将那些愿意死节的家族吸纳进自己亲手设计的全新体系之中。
它的构成与军事体系,完全独立于神武军和淮右忠义军,自成一派,充满了皇帝本人那融合了“学宫”与“军制”的独特意志。
其一,为阶层体系。
儒林卫完全抛弃了“总兵、参将、游击”等常规军衔,采用了一套独创的、以古代学宫官职为蓝本的阶层。
最高领袖,为【山长】。 由皇帝朱由检本人亲自担任,是儒林卫唯一的、不容置疑的最高导师。
首席副官,为【大祭酒】。 此职位由南宗家主孔贞运担任。只有圣人之后,才能为这支“儒家之师”注入最正统的“道统”。
高级将领,为【博士】。 非有不世之功不可授。可统帅三千人的“学团”,为方面大将,孔兴燮、孔兴满、孔彦泾皆为此列,他们也都是以死殉国的孔家人。
中层将领,为【祭酒】。 由战功卓着的军官晋升。可统帅千人规模的“斋”,为军中骨干。
基层军官,为【学正】。 统领百人规模的“舍”,是儒林卫最基础的战术单位指挥官。
正式成员,为【学士甲士】。 皆为通过考验的“入室弟子”,是构成儒林卫战斗力的基石。
其二,为晋升规则。
这套体系的核心,是一座为所有野心家搭建的、通往权力巅峰的“入仕之梯”。
初始职衔,以“贡献”定高低。 朱由检冷酷地将荣耀与地位,进行了明码标价。凡家世清白、粗通文墨的士绅、勋贵贵族子弟,欲入儒林卫,需向“内帑”捐献巨额财富或物资。贡献卓着者,可直授【学正】之位,这是金钱和家世所能买到的最高起点。
后续晋升,以“战功”为唯一标准。 诏令中明确规定:自“学正”以上,所有【祭酒】、【博士】等高级职衔,概不发卖。必须依靠在战场上立下的、无可辩驳的赫赫战功,以及对帝国做出的巨大贡献,由皇帝亲自擢升。
其三,为视觉与精神象征。
服制: 内部,是防护周密的玄铁札甲;外部,则套上一件为战斗改良的靛蓝色半袖儒袍,象征“以文御武”。
徽记: 胸口统一绣着【笔与剑】**的交叉标志,代表“书写罪恶,执行正义”。
战旗: 采用玄黑为底,上绣金色篆体“礼”字,代表他们是皇帝“新天理”的执行者。
圣物: 一尊由黄金打造的、手按长剑的“问罪先师像”,将作为儒林卫的军中圣物,随军出征,为他们所有的杀伐,提供“神圣”的合法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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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贞运 (1574-1644)
他在崇祯朝晚期入阁,参与军国大事。李自成攻破北京后,他南下追随南明弘光政权,但不久后忧愤成疾,于1644年底在南京去世。虽然不是战死,但其一生为明朝鞠躬尽瘁,是南宗忠臣的代表。
孔兴燮 (?-1645)
孔贞运之子,孔子第60代孙。清军攻破南京时,他与家人留守。清军主帅多铎曾派人劝降,许以高官,但孔兴燮严词拒绝,说:“我父为明宰相,我为明臣子,国亡,惟有死而已,岂能降乎!” 最终,他与弟弟孔兴等家人一同投井或自缢,满门殉国,惨烈至极。他的事迹是“南孔殉国”最直接、最震撼的证明。
孔彦泾
孔子第60代孙,当时世袭南宗翰林院五经博士的宗主,记载不详,无法知道战死否,作为南宗的官方领袖,他在明亡后也保持了气节。虽然关于他结局的记载不如孔贞运家族那样详细,但整个南宗在明末清初没有出现像北宗那样主动投降的记录,其作为宗主的立场和表率至关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