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峥见父亲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急得太阳穴直跳,刚要开口就被温穗悄悄拽住袖口。
她上前半步,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恭顺:“爸早上好,我们也是临时起意飞回来的。”
水晶吊顶折射的光照进她眼里,映得杏眸里的情绪格外温和,“没提前打电话时我们考虑不周,只想着回来看看您和妈妈。”
她顿了顿,目光不着痕迹地掠过温宏业手边那份早报,头版赫然印着华容集团的标题,右下角还配着贺霜归国的新闻图。
她垂下眼睫掩去眸底暗芒,声音放得更轻:“就是有点好奇三姐。二哥不在家,没人陪她去玩,肯定无聊了吧?”
温宏业轻叩着报纸边缘,眼镜后的眼睛转了转,忽然笑出声:“老三啊,昨晚闹着要看电影,这会儿还睡着呢。”
他指了指餐桌方向,“先去吃点东西,等她醒了自然能见到。”
温穗看着他手腕的百达翡丽表盘,指针才划过八点一刻。
她知道这是托词。
温荣月最怕黑,绝不可能在密闭房间里安稳睡到现在。
“二哥,”她转头看向温峥,声线平稳冷淡:“你奔波一晚上累了,去吃早餐吧,我跟爸爸说几句话。”
温峥攥紧拳头,眉眼闪过狠戾。
他还想争辩,却在触及温穗递来的眼神时停住动作。
那目光里没有往日柔和,反而淬着碎冰似的凉意。
他们都讨厌温宏业,但现在温宏业手里捏着温荣月的生死。
甚至他们,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还得在温宏业手底下过活。
不能惹怒他。
至少现在不行。
温峥后槽牙紧绷,最终应了声:“好。”
他转身往餐厅走,客厅里只剩下父女二人。
温穗缓步走到温宏业对面坐下,转头望向窗外花园里修剪整齐的玫瑰花海,轻声问:“爸,报纸上说的华容集团小千金,您看得可还清楚?”
温宏业低笑两声,从容而愉悦:“你也觉得贺小姐好是吧?我想着找人跟贺家搭上线,让你弟弟去和贺小姐吃个饭。”
“两孩子都年轻,坐下聊聊,没准能成为朋友。”
“哦?”温穗尾音漫不经心地扬起,“您就这么确定贺小姐会看上五弟?”
温宏业闻言有些沉脸,不轻不重地教育道:“你弟弟一表人才,贺小姐怎么会不喜欢?又或者——是你这个当姐姐的在贺小姐面前说过什么,才让人家看不上小五。”
温穗挑唇,弯起的弧度里蕴着冷嘲:“我哪敢啊。您都查到我头上了,我哪还有胆子做那样的事。”
话音刚落。
客厅一片静默。
佣人们躲起来,避开这场父女谈判的大戏。
温宏业眼底温润儒雅的笑意缓缓消失,他眯起眼,直勾勾盯着温穗,“你胆子大得很。背着我们和老三在外面乱搞,还策反你二哥,是打算闹哪样?”
这次若非他对贺霜动了心思,顺藤摸瓜查到SR科技,恐怕还不知道三兄妹在背后搞的鬼。
温穗又困又累,实在没心情和他掰扯那么多,直截了当道:“你把温荣月关禁闭无非就是想逼我和二哥回来,然后让出SR,顺便把跟华容的合作项目也让给温氏。”
“爸爸,”她倏地站起来,居高临下睨着温宏业,“你要的我都可以给,但你确定华容会接受吗?麒臻项目的总负责人是贺霜,她在团队里拥有绝对话语权。”
换而言之,贺霜不满意,随时可以更换合作方。
全国多的是科技公司对麒臻项目虎视眈眈。
温穗见温宏业沉默地变了脸色,才重新坐下,自己倒杯水喝了口润喉,继续说:“还有老五。我说实话,贺霜就算眼睛瞎掉,都不会喜欢他。”
龙凤胎性情多恶劣她最清楚,以前在家时,最喜欢欺负她的就是他们。
温宏业原本还挺生气,听她这样说,突然又冷静了,“联姻这事,没必要相互喜欢。”
“呵,”温穗冷笑:“那你知道贺董事长前几天已经飞京城探望贺霜吗?”
温宏业敏锐捕捉到她话里用词,“贺霜出事了?”
温穗垂眸不出声,任由他猜。
只能说。
果然是能想出诋毁出嫁女儿名声牟利的商人,温宏业的思维逻辑异于常人,顷刻间便想通关节,面上竟露出惋惜神色:“早知如此,该让小五先接近贺家丫头的。”
温穗攥着骨瓷杯的手指骤然泛白,指节因用力而凸起,险些将杯子砸向那张虚伪的笑脸。
温宏业见贺霜联姻路走不通,目光便落在她身上,“既然攀不上华容,那SR科技……”
“我要先见三姐。”温穗打断他,声线平静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让我确认她没事,其他的再谈。”
温宏业自诩一切尽在掌握,大度地挥挥手让佣人去“请”温荣月。
温穗直接跟上去,在别墅西北角那间逼仄潮湿的禁闭室里,见到了蜷缩在角落的温荣月。
她头发结块黏在汗湿的脸颊上,浑身上下多处伤口结了黑痂,干裂的嘴唇翕动着,显然几天没进水米,早已脱水昏迷。
温穗和佣人将她扶回房间,立刻拨通家庭医生电话。
医生赶到时,温荣月的脉搏已微弱得几乎摸不到:“幸好来得早,再迟半日,神仙都救不活啦!”
这话恰好被冲进来的温峥听见,他猛地握紧拳头,指骨咔咔作响,眼底血丝暴起。
温穗按住他颤抖的手,嗓音因疲惫而沙哑:“冷静点,刚把人救出来,别前功尽弃。”
温峥深吸几口气才压下怒火,咬牙问:“他提了什么条件?”
“SR科技,”温穗说:“并入温氏。还要我把股份和技术全部给他。”
刚说完,床上昏迷的温荣月突然睁开眼。
她虚弱地抬起手拉住温穗衣摆,干涩发疼的喉咙艰难挤出几个字:“不、不能给。”
声音微弱的像游丝,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
温峥飞快凑到床边,“老三!你怎么样,还难受吗?”
温荣月视线牢牢锁定在温穗脸上,唇瓣开合两下,仍是那句固执的不能给。
房间里,她的喘息声十分粗重,好似得不到满意答案,就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