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灌进山洞时，慕星黎正将掌心按在苏烬心口。
净化光纹的银芒与他体内翻涌的黑气激烈碰撞，在两人相触的皮肤表面炸开细碎的火花。
她能清晰感知到那道冥渊印记正沿着苏烬的经脉疯狂啃噬——像是有无数细齿在绞咬他的神魂，每一寸血肉都在发出濒死的哀鸣。
\"撑住。\"她的声音比雪粒更冷，指尖却微微发颤。
前世被锁魂散折磨的记忆突然窜上来，那些蚀骨的痛此刻竟与苏烬的颤抖产生了奇异的共鸣。
可不等光纹推进半寸，她的灵力海突然传来撕裂般的痛——五行灵脉早被先前的激烈战斗抽成了空渠，连维持基础治疗都成了奢望。
\"别白费力气。\"苏烬咳得浑身发颤，青紫色的伤痕从领口蔓延到下颌，\"我早该想到...冥渊的印记不是白璃碎片能彻底清除的。\"他忽然抓住慕星黎的手腕，指腹蹭过她腕间那道浅浅的血痕——方才为他渡灵力时，她不小心被自己的指甲划开了皮肤，\"你看，你连自保的力气都没了。\"
慕星黎正要反驳，后颈的狐毛突然根根竖立。
这是血脉觉醒后，神族对危险最本能的预警。
她猛地转头望向洞外，便见天边原本清透的雪幕被染成了浑浊的灰黑，数道阴寒气息正以极快的速度逼近——像几把淬毒的刀，直戳三人咽喉。
\"又来？\"她低咒一声，迅速扫过洞内情况：黎玄澈倚在洞壁上，睫毛沾着血珠，呼吸轻得几乎听不见；苏烬的气息正在急剧衰弱，连支撑坐直都成了难事。
而她自己，运转灵力时只觉丹田处空荡荡的，仿佛被人掏走了心脏。
\"冥渊的人不可能这么快追来。\"她咬着唇分析，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颈间的命契珠。
那是她与黎玄澈缔结神魂契约时留下的信物，此刻正随着她的动作泛起微弱的暖光，\"除非...他们一直埋伏在附近。\"
\"是我引的。\"苏烬突然开口，声音像碎瓷片刮过石面，\"白璃碎片的气息...对冥渊来说太诱人。\"他惨笑一声，\"我早该想到，那东西根本不是护身符。\"
慕星黎的瞳孔骤缩。
她终于明白为何先前那两个冥渊高手逃得如此狼狈——他们根本不是真的撤退，而是去搬救兵了。
而苏烬体内残留的白璃之力，恰好成了最明显的追踪标记。
\"师父。\"她跪到黎玄澈身边，指尖轻轻抚过他苍白的脸。
他的体温低得惊人，像块被雪水浸透的玉。
她将命契珠按在他心口，能感觉到那珠子在发烫，\"醒醒，我们需要你的力量。\"
黎玄澈的睫毛动了动，却没能睁开眼。
慕星黎的心跳开始加速——他本就因强行使用神念同调受了重伤，此刻若再无法唤醒，三人只能沦为冥渊的活靶子。
\"契约回溯。\"她突然想起古籍中记载的神族禁术。
命契珠不仅是契约的见证，更封存着契约双方的本源之力。
若以血为引，画出九尾封印阵，或许能短暂唤醒黎玄澈的神族之力。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便咬破了指尖。
鲜血滴在雪地上，瞬间凝结成暗红的冰晶。
她用染血的指尖在地面画出复杂的纹路——那是九尾族独有的神魂链接阵，每一笔都像是在割自己的肉。
当最后一道纹路完成时，她的指尖已经血肉模糊。
\"得罪了。\"她将手掌按在黎玄澈眉心，另一只手攥紧命契珠。
珠内的红光如活物般窜出，顺着她的手臂涌入两人相连的掌心。
刹那间，两股神魂在虚空中相撞——她看见黎玄澈的神魂深处，那团被封印的九尾金焰正在缓缓燃烧，而她自己的神魂则像片脆弱的纸，随时会被火焰吞噬。
\"够了！\"黎玄澈的声音突然在识海中炸响。
他的眼睛缓缓睁开，瞳孔深处闪过一丝金芒，那是神族血脉觉醒的征兆。
他抬起手，将慕星黎按在自己眉心的手轻轻拿下，\"你不要命了？\"
\"若不要命，我们都活不过今天。\"慕星黎扯了扯嘴角，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神魂正在抽丝剥茧般流逝，但此刻没时间心疼这些。
洞外的阴寒气息已经近在咫尺，她甚至能听见锁链碰撞的脆响——是之前逃走的锁链男，带着更多冥渊高手杀回来了。
\"阿黎。\"黎玄澈的拇指擦过她唇角的血渍，声音轻得像叹息，\"委屈你了。\"
话音未落，苏烬突然踉跄着站起身。
他的衣袍已经被黑气腐蚀得千疮百孔，露出下面青黑交加的皮肤，但他的眼睛却亮得惊人：\"我体内还有一丝白璃之泪残留。\"他说着，指尖在胸口划出一道血痕，\"若引爆它，能形成短暂的空间震荡，掩护你们撤离。\"
\"不行！\"慕星黎想要阻止，却被黎玄澈轻轻按住肩头。
他的掌心带着神族特有的温热，透过她的衣料传来：\"这是他的选择。\"
苏烬冲她笑了笑，那笑容比雪还淡：\"前世你为我挡过三刀，今生...换我为你断后。\"他盘膝坐下，双手结出复杂的印诀。
白璃碎片突然从他怀中飞出，悬浮在他头顶，发出清冷的光。
\"快走！\"他大喝一声，白璃碎片瞬间炸裂。
刺目的白光中，慕星黎看见空间像被石子击中的水面般荡开涟漪，洞外传来数声闷哼——显然有冥渊高手被空间裂缝波及。
她没有犹豫，弯腰将黎玄澈背在背上。
他的重量压得她膝盖一弯，但她咬着牙直起身子，踏着齐膝深的雪向外冲去。
\"这一次...换我为你断后...\"苏烬的声音追着她的脚步飘来，混着风雪钻进她耳中。
她不敢回头，怕一回头就会看见他被烈焰吞没的身影。
可即便如此，她仍能感觉到背后的温度在急剧升高——那是白璃之火，正在吞噬一切阻碍。
风雪越刮越急，慕星黎的睫毛上结满了冰珠。
她能听见黎玄澈的心跳，一下一下，撞着她的后背，像面小鼓。
他的血滴在她颈间，灼热得烫人。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直到身后的爆炸声彻底消失，直到风雪模糊了所有声音。
\"停下。\"黎玄澈突然开口。
他的声音比之前清晰了些，\"你需要休息。\"
慕星黎摇头，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双腿在发抖，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
但她不能停——冥渊的人可能还在附近，苏烬用命换来的时间，她必须好好珍惜。
\"阿黎。\"黎玄澈的手抚上她的脸，\"我能感觉到，他们暂时追不上了。\"
慕星黎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她的脸上已经湿了。
雪粒落进眼里，凉丝丝的，可她的眼泪却烫得惊人。
她连忙用袖子擦了擦脸，却越擦越湿。
\"我没事。\"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哑得厉害，\"只是...雪太扎眼了。\"
黎玄澈没有拆穿她。
他靠在她肩上，望着前方被雪覆盖的山梁，目光突然一凝。
在他们前方的雪地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串脚印——不深，却很清晰，像是刚留下的。
脚印的方向，正指向千幻神宗所在的方位。
\"有人？\"慕星黎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却只看见一片雪白。
黎玄澈没有说话。
他望着那串脚印，心中突然泛起一丝熟悉的感觉——像是某种被遗忘的记忆，正在他的神魂深处蠢蠢欲动。
风雪仍在呼啸，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慕星黎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下背上的重量，继续向前走去。
她的脚印叠在那串神秘脚印上，很快被新下的雪覆盖。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山巅，一道玄色身影立在风口，腰间半块白璃碎片正泛着幽光。
他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笑，声音被风吹散：\"白璃...终于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