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振翅掠过松涛时，慕星黎耳尖忽然嗡鸣。
她原以为是山风灌耳，可那震动越来越清晰，像是有无数细针在刺破灵识——这是灵气紊乱到极致才会出现的征兆。
她垂眸看向下方，方才还青翠的山林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成灰蒙，松针上凝结的露珠突然炸裂成黑雾，顺着枝桠蜿蜒攀升。
\"师尊！\"她攥紧黎玄澈的衣袖，九尾纹剑鞘在掌心发烫。
话音未落，青鸾突然发出尖锐的啼鸣。
这只跟随黎玄澈千年的神鸟浑身翎羽倒竖，双爪在半空划出金芒，竟是要强行折转方向。
但不等它动作，下方山林里腾起数十道血影，像被线牵着的纸人般直扑而来，每张青灰的脸上都裂着血盆大口，发出非人的嘶嚎。
黎玄澈单手扣住慕星黎的腰，玄色披风被血风掀起，露出腰间那柄从不离身的青玉剑。
他望着那些血影脖颈处缠绕的黑鳞锁链，眼尾金纹微不可察地一跳：\"冥渊炼魂术。\"
慕星黎的瞳孔收缩成竖线。
前世她曾在冥渊老巢见过这种术法——用活人魂魄喂养邪兽，再将尸体炼成无魂傀儡。
此刻这些血影虽未显形，但她能清晰感知到，每道影子里都锁着三四个挣扎的残魂，哭嚎声像钢锥般扎进识海。
\"退不得。\"她咬着牙抽出长剑，剑刃嗡鸣间，指尖金红双色灵力流转。
前世被背叛时，她连自己的本命剑都被击碎；这一世，她的五灵之力早与九尾血脉相融，五行相生的剑势足以绞碎任何邪术。
第一波血影扑至眼前时，慕星黎旋身挥剑。
金芒裹着青木枝桠骤然生长，火浪在枝桠间腾起，水幕又及时浇灭火苗化作冰刃，最后一抹土黄灵力凝成石盾——五行相生相克的剑势在半空织成光网，将最前排的血影绞成碎片。
\"好。\"黎玄澈低笑一声，指尖掐出玄奥法诀。
他身后突然浮现九道半透明狐尾，每道狐尾尖都跃动着幽蓝火焰，正是九尾神族的\"天火焚魂\"。
火焰所过之处，血影发出刺耳鸣叫，本就稀薄的身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连带着锁魂的黑鳞锁链都被烧成飞灰。
\"这些不过是炮灰。\"黎玄澈收了法诀，目光扫过仍在不断涌出的血影，\"真正的幕后之人...怕我们太快回宗。\"
慕星黎挥剑的动作一顿。
她忽然想起方才在云端瞥见的白影——那衣角的纹路，像极了千幻神宗内门长老常穿的云纹广袖。
但不等她细想，怀中突然一震，是白璃之心在发烫。
这枚她从神狱遗迹中寻得的灵石，自觉醒血脉后便总在关键时给出提示。
她不动声色地将白璃之心握进掌心，灵力如丝般探入。
刹那间，识海里闪过片段画面：血池、黑甲、以及一道被锁链贯穿琵琶骨的身影——那是冥渊前护法，百年前被她亲手封印在神狱最底层的邪修！
\"星黎？\"黎玄澈的声音带着关切。
她迅速收敛情绪，反手握住他的手：\"无碍，许是方才灵力激荡所致。\"
血影的攻势在两人配合下渐弱，青鸾终于能继续往宗门禁地飞去。
可当他们掠过一处山坳时，慕星黎突然捂住口鼻——那股甜腥气里，混进了腐肉的恶臭。
下方是座废弃村落，断墙残垣间挂着褪色的红绸，本该空无一人的土屋内却有黑影晃动。
慕星黎召出青鸾落下去，刚踩上青石板，便见门帘一掀，走出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娃。
她穿着簇新的粉裙，脸蛋红扑扑的，可眼仁却是浑浊的灰白色，脖颈处还凝着黑紫色指痕。
\"姐姐吃糖。\"小女娃伸出手，掌心里躺着颗裹着血痂的蜜枣。
慕星黎的剑尖抵住她眉心时，灵力突然穿透那具身体——里面没有魂魄，只有一团被邪术绞碎的残念。
她反手劈碎土屋木门，只见屋内土炕上整整齐齐躺着七具傀儡，老妇、樵夫、甚至还有个怀抱婴儿的妇人，每具傀儡的天灵盖都插着根黑针，针尾系着与血影身上相同的黑鳞锁链。
\"这是引魂钉。\"黎玄澈的声音沉得像山涧寒潭，\"用活人的魂引冥渊的鬼，再用鬼气养这些傀儡...能操控这种术法的，至少是分神期以上的邪修。\"
慕星黎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前世她被慕华安设计时，也见过类似的引魂钉——那时她以为是冥渊余孽自发行动，如今看来，分明是有人在幕后推波助澜。
她望着小女娃逐渐溃散的身形，突然想起青崖峰据点的传讯：\"张师叔说鬼雾里有凌霄仙尊的御鬼铃响...\"
\"凌霄？\"黎玄澈的狐尾在身后缓缓摆动，\"那老东西的御鬼铃早该随他埋在乱葬岗了。\"他忽然抬手抚上慕星黎发顶，指腹蹭过她耳尖的狐毛，\"星黎，有些事...等回宗再查。\"
夜幕降临时，两人在山巅休整。
慕星黎靠在他肩头，望着天际残月，忽然开口：\"你曾说，九尾血脉唤醒了我，也唤醒了你...\"她指尖轻轻碰了碰他喉结处的银饰，那是神族血脉觉醒的印记，\"那你...可还记得前世？\"
黎玄澈的身体微微一僵。
他望着她金红相间的眼瞳，想起初见时她浑身是血跪在神狱门前的模样，想起她前世被剖丹挖骨时的惨状，喉结滚动着说：\"记忆像被大火烧过的残卷，只余些碎片。\"他捧起她的脸，拇指摩挲着她眼下的泪痣，\"但有件事我记得比命还清楚——\"他低头吻了吻她额头，\"你是我命定之人，从混沌初开时便是。\"
慕星黎的眼眶微微发热。
前世她以为自己是被遗弃的弃婴，如今才知，原来命运早为她备下最珍贵的礼物。
她刚要开口，山风突然卷起一阵黑雾。
\"呱——\"
乌鸦的啼鸣惊得两人同时抬头。
树枝上立着只通体漆黑的乌鸦，眼睛却泛着诡异的红光，像两盏小血灯。
它歪着脑袋盯着慕星黎，突然开口：\"主人说，游戏才刚刚开始。\"
话音未落，乌鸦化作黑雾消散，只余下几片沾着血渍的羽毛飘落在地。
慕星黎捡起羽毛，指尖刚触到血渍，便觉一阵刺痛——这血里掺着冥渊特有的腐毒，还有...千幻神宗护山大阵的灵气！
\"要变天了。\"黎玄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他望着东方渐白的天际，那里隐约能看见千幻神宗的山门轮廓，\"但不管来的是什么...\"他将慕星黎的手攥进掌心，\"我们并肩，便没有烧不尽的雾。\"
慕星黎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宗门禁地，忽然觉得那平日里清冽的灵光，此刻竟透着几分说不出的晦涩。
她握紧腰间的九尾剑，九尾神火在剑鞘内跃动，像在应和她心底翻涌的战意——
旧账，该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