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星黎站在山梁边缘，夜风卷着松涛灌进广袖，后颈的狐毛根根倒竖。
她望着沈初序消失的方向，喉间像卡着块烧红的炭——三年前他死时，丹田碎成齑粉的声音还在耳边响，此刻那抹身影却比活着时更冷，连名字都成了淬毒的箭。
\"小师妹。\"林梧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喘，显然是御剑追来的。
他腰间的青玉剑还沾着未擦净的黑雾，\"玄澈长老让我跟着你，说血冥珠现世......\"
\"不用。\"慕星黎打断他，指尖抚过发间狐首玉簪，那是黎玄澈亲手雕的，此刻凉意透过头皮渗进血脉，\"他往慕府遗址去了。\"
林梧声的瞳孔骤缩。
慕府是慕星黎前世的家，三年前被一场天火烧得只剩断壁残垣，连她养父母的牌位都没抢出半块。
他刚要劝她莫要涉险，却见她已化出九尾，金芒裹着人冲天而起，风刃割得他脸颊生疼。
残月在云层里躲躲藏藏，慕星黎的神识如网铺开。
山脚下的荒径上有新鲜的灵力波动，混着腐叶味和若有若无的腥气——是邪修常用的掩踪散。
她捏诀催快速度，耳尖忽然捕捉到破空声，三枚黑针从左侧荆棘丛里射来，针尾拖着幽绿鬼火。
\"雕虫小技。\"她抬指结印，掌心腾起青木藤，将黑针缠成团。
藤上开出的碧色小花突然炸成花粉，荆棘丛里传来闷哼，三个黑袍人跌跌撞撞滚出来。
他们面上蒙着鬼面，露出的手腕青黑如尸，指甲长得能勾住地面。
\"敢拦我？\"慕星黎的声音裹着冰碴。
她挥袖召出金焰，却见为首的黑袍人突然掐断自己小指，血珠滴在地上竟长出黑色曼陀罗。
花瓣翻卷间，地面裂开无数细缝，腐臭的尸气涌出来，将她的金焰扑灭大半。
\"血冥珠......血冥珠要见光。\"其中一人突然撕下面具，露出张溃烂的脸，眼球在眼眶里乱转，\"慕家小姐，你前世欠的债，该还了......\"
慕星黎的九尾在身后炸成金芒。
她左手结雷印，右手凝水盾，五行灵力在周身流转成环。
雷芒劈碎曼陀罗的瞬间，她看清那些花瓣上的纹路——和前世慕华安书房里的邪阵图一模一样。
\"是他。\"她咬着牙，雷印越结越快，\"当年害我家破人亡的，就是这伙人......\"
黑袍人被雷芒劈得倒飞出去，撞在老槐树上吐黑血。
慕星黎踩着他们的胸口逼近，金焰在指尖跳动：\"谁派你们来的？\"
\"幽冥......鬼母......\"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那人的喉咙突然裂开，一条黑蛇钻出来，瞬间化作青烟。
慕星黎皱眉后退，却见远处断墙残瓦间亮起红光——是慕府遗址。
废墟比记忆中更荒凉。
从前的照壁只剩半块\"福\"字，牡丹石雕上爬满尸藤，中央却垒起座石坛，坛心嵌着颗血色珠子，正随着她的靠近发出嗡鸣。
\"血冥珠......\"慕星黎的脚步顿住。
前世她被慕华安推下幽冥界时，最后一眼就是这颗珠子，它裹着她的血，将魂魄撕成碎片。
此刻它表面浮着无数人脸，有她前世的丫鬟，有被灭门的邻村百姓，还有......沈初序。
她刚要掐诀封印，身后传来风声。
沈初序的身影从断墙后掠出，手掌按在她后心，却没有用力。
他的指尖在发抖，斗篷下的手臂布满青紫色血管，后颈的曼陀罗红得滴血：\"别碰它......他们说只要引出你，就能还我自由......\"
\"初序？\"慕星黎转身，撞进他满是血丝的眼睛里。
这双眼睛从前总含着笑，给她递灵果时会弯成月牙，此刻却像两口渗着毒的井，\"你清醒点！
他们在骗你！\"
\"我知道......\"沈初序的声音突然哽咽，他抬手想去碰她的脸，却在中途垂下，\"我被复活时，鬼母说你需要我。
可她给我的不是命，是锁链......\"他的膝盖重重磕在碎石上，\"星黎，我好怕，怕自己又像前世那样，护不住你......\"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后颈的曼陀罗绽放成血花。
慕星黎急忙扶住他，却见他瞳孔翻白，昏死过去。
她抱着他的腰腾空而起，神识里已经传来黎玄澈的声音：\"回宗门，我在演武场等你。\"
千幻神宗的演武场点着长明灯。
黎玄澈站在灯影里，狐尾在身后绷成直线。
他接过沈初序时，指尖渗出一滴金血，按在沈初序眉心。
血珠钻进皮肤的瞬间，沈初序的魂魄被扯出体外，浮着层灰雾，雾里隐约能看见个披黑纱的女人，正捏着根骨针。
\"幽冥鬼母。\"黎玄澈的声音冷得像冰锥，\"她用鬼术复活修士，魂魄却永远被她拿捏。\"他收回神血，沈初序的魂魄\"啪\"地落回体内，\"醒了。\"
沈初序猛地坐起，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地上：\"我被邪修围攻时，鬼母出现说能救我。
她给我灌下鬼汤，说只要帮她引你出来，就能让我去轮回......可我每次清醒，都看见自己的手在杀人......\"他抓住慕星黎的衣袖，\"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慕星黎的手指抚过他手背的青斑，灵力缓缓渗进去安抚。
她能感觉到他体内翻涌的鬼气，像团烧不尽的野火：\"不怪你，要怪就怪那些把人当棋子的。\"
话音刚落，宗门外传来轰然巨响。
守山弟子的惊呼声穿透夜空：\"幽冥鬼母！
她带着邪修大军杀过来了！\"
慕星黎霍然站起。
她望向黎玄澈，却见他正望着门外，狐耳在发间微动。
鬼母的笑声像夜枭啼叫，穿透护山大阵：\"慕星黎，你当这破宗能护你？
你那好师尊，当年可是看着你前世被推进幽冥界的！\"
黎玄澈的狐尾突然缠住慕星黎的手腕。
他转身时，眼底的冷意化作温柔，拇指摩挲她手背：\"别怕，这一次，我不会再松开。\"
慕星黎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望着他身后逐渐显现的九尾虚影，金尾扫过之处，护山大阵的裂痕被雷芒填补。
远处鬼母的身影越来越清晰，黑纱下的脸青灰如纸，怀里抱着面骨幡，幡上飘着千万道魂幡。
\"玄澈。\"慕星黎轻声唤他，指尖按在他心口，\"我觉醒了。\"
她的九尾从身后涌出，金红两色交缠，空中突然响起凤鸣龙吟。
黎玄澈低头看她，见她眉心多了枚狐形印记，正是九尾神尊的血脉图腾。
\"九转轮回诀。\"她默念口诀，周身灵力化作漩涡，\"这一世，我要自己掌命运。\"
鬼母的骨幡挥下，千万道魂气裹着黑焰扑来。
黎玄澈的九尾展开，挡在她身前，金雷劈碎黑焰；慕星黎则结印催动护山大阵，青、赤、黄、白、黑五色光盾层层叠起。
\"就这点本事？\"鬼母的黑纱被雷芒撕开一角，露出半张腐烂的脸，\"等混沌魔君的残魂醒了，你们连跪的资格都没有！\"
她的话音未落，天际突然划过一道黑影。
那东西裹着黑雾，坠向千幻神宗禁地方向，撞得山摇地动。
慕星黎的神识扫过去，却被一团混沌之气挡住，连灵识都刺痛。
黎玄澈的狐尾紧了紧。
他望着禁地方向，喉间发出低低的警告声：\"那是......\"
\"先解决眼前的。\"慕星黎捏紧他的手，金红双色的九尾在身后翻卷，\"不管来的是谁，这一次，我们不会输。\"
鬼母的骨幡突然炸裂。
黎玄澈的雷芒穿透她的胸膛，慕星黎的五行灵力绞碎她的魂魄。
但在消散前，她的笑声更响了：\"等着吧......真正的噩梦，才刚开始......\"
夜风卷着硝烟散去。
慕星黎望着禁地方向，那里的黑雾迟迟不散，像团化不开的墨。
她摸出发间狐首玉簪，触感比以往更烫，仿佛在提醒她——有些秘密，该浮出水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