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兮不得不开始面对一个问题。
那日赫连襄只说了林芷兰一事,他自有安排。
可他却没说他准备如何安排。
福安楼。
将军府的马车停在后门,怀兮与青黛以面纱覆面,在店小二的带领下进入了福安楼。
三楼雅间,小二推门而入,“王爷,您的贵客到了。”
雅间内,男人声音响起,“进来。”
只听这声音,怀兮便觉他今日一定心情大好。
可怀兮就不一样了,方才喝的那半碗安神药,此时发挥效用,她坐马车过来时,头已昏昏沉沉。
原不必今日来的,可她有心要听赫连襄对林芷兰的安排。
毕竟,她与林芷兰自幼交好,便是林尚书站队赫连襄,成为陆氏的敌对面,她二人的姐妹情谊亦丝毫不曾变过。
若芷兰做了赫连襄的妾室,那怀兮便一定不会嫁给赫连襄。
莫说她绝不与其他女子共侍一夫,便是因着她二人的情谊,她也绝不会做这等会让芷兰难堪之事。
更何况,芷兰是尚书千金,怎能为人妾室?
自古妾室之流,便是贱籍,可通买卖。
怀兮进入雅间的时候,敏锐的捕捉到屋内的紫檀香气息混着一股女子的香粉味。
这是玉兰花香的味道。
福安楼,大抵只有那位罗娘子爱用此香了。
这香粉能在这间房内留下浓郁味道,可见香粉的主人在此停留的时间不短。
她倒忘了,赫连襄这厮爱听罗娘子听曲儿。
“王爷喜好不改,对罗娘子的曲儿仍旧情有独钟。”
赫连襄坐在紫檀列屏式宝座上,面前的红木桌上放着紫色琉璃盏,盏里盛着福安楼新开窖的女儿红。
能在福安楼有此等待遇的贵客,也唯有他一人了。
赫连襄唇角上扬,望向怀兮,眼睛里带着喜悦,“本王的喜好何时变过?”
他抬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来。
怀兮只觉得身子困乏异常,也不想与其多费口舌,慢吞吞移步到他身边,同他坐一把椅子。
原本宽大的椅子有了她的加入,瞬间变得拥挤。
怀兮将头靠在他肩上,眼皮沉重,头也昏昏沉沉的,她合上眼睛,问道,“罗娘子唱的什么曲儿?”
赫连襄瞧出她的倦意,眉头一皱,沉声答道,“牡丹亭。”
怀兮懒懒回道,“牡丹亭好。”
虽然困,但她没忘记自己此番来的目的,“王爷要同我讲芷兰的何事?”
说这句话时,她声音还算清晰。
赫连襄拥住她,“不这样讲,你怎会过来?”
怀兮惊觉自己被骗了,她还想同他拌几句嘴,可眼皮却像夹了个夹子一样,无论如何是睁不开的。
“你要娶……我……便不能娶……”
“兰……”
这话说的断断续续,赫连襄再想确认时,人已经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雅间内,只听得她渐渐平稳的呼吸声。
她甚少在他跟前睡得这般安静,赫连襄将她抱在怀里,凝视着她,眼睛里的柔情蜜意浓的化不开。
明明昨日才见过她,可今日离开太后宫里,回到府中,他的一颗心便躁动不安。
他满脑都是她。
她在山神庙里跪地为他解毒的样子,她站在大相国寺后院禅房那棵桃花树下的样子,她坐在青萝苑廊下摇着团扇的样子……
这些点点滴滴,一刻不停的在从脑中不断闪过。
他迫切的想要见到她。
因为他终于要娶到她了。
陆太后会怎么选,他再清楚不过。
而那个曾经放弃她的窝囊废皇帝,更没有能力阻止他。
雅间设了一张床,赫连襄抱起怀兮,将她放在床上,又找侍从拿来锦被为她盖上。
这番折腾下来,怀兮都未被惊醒,可见她睡得极熟。
他出门,看着站在门口的青黛,低声问道,“你家主子今日怎么回事儿?为何如此贪睡?”
青黛硬着头皮如实答,“王爷,主子用过午膳后喝了半碗安神汤。”
赫连襄蹙眉,“她是知道要见本王,才特地喝的这安神汤?”
“不不不……”青黛摆手,摇头否认,“主子喝药的时候,王府的小厮还没传话到香兰苑。”
这下,赫连襄对怀兮前半日的行踪便很是好奇了。
今日他回府时,便有看门的人告诉他怀兮来找过他,应是为了玉佩之事。
可赫连襄以为她回府了!
“今儿个前半日,你主子去了哪里?”
青黛攥着衣带,不知该讲还是不该讲。
追风也在一旁,见她如此模样,当下便不耐烦了,“王爷问你话呢,还不快说!别磨磨唧唧的!”
青黛红着脸,又摇头,“主子一直待在府内,不曾外出。”
赫连襄双眸一眯,一眼便瞧出这小丫头在说谎,于是寒声威胁道,“你最好说的是实话,否则……”
后面的话,赫连襄没有说出来,但拉长的尾音足以给人压迫感。
青黛咬着牙,心里想着主子只是去了趟皇宫而已,应当不会有什么大事。
于是换了说辞,“主子去了皇后宫里,给皇后请脉,顺势禀告少夫人待产事宜。”
赫连襄听了,心中有疑,“只是去见皇后,为何回来便要喝安神药?”
青黛答道,“近日府中事务繁多,主子劳心伤神。”
劳心伤神?这四个字又让赫连襄眉头一紧,暗自反思是否自己对她逼的太紧。
“你可知这安神药何时失效?”
青黛还真知道这安神药的效用能维持多久。
“回王爷,只需两三个时辰便可失效。”
只有两三个时辰?赫连襄闻声放下心来,折身返回房内。
他向太后求娶一事怀兮应尚不知情,自己今日唤她来,也有心告诉她此事。
赫连襄太了解怀兮,她若知此事,或许会惴惴不安,唯恐招来太后与皇帝的责怪。
但他想要告诉她的是,太后和皇帝那边,他自有办法应付,原不需要她操心。
赫连襄静静坐在雅间内,喝着茶,手里捧着一卷书,一边看书,一边留心小床上睡得正酣的怀兮。
这般岁月静好,悠闲惬意之事,赫连襄生平还是头一次做。
约莫一个时辰后,外面追风轻轻叩门,叩门声不大,赫连襄却下意识的看向怀兮。
没有吵醒她,很好。
他放下手中那卷书,走出门,声音不耐,“何事?”
追风的声音压得低低的,“王爷,罗娘子那边有信儿了。”
两个时辰前才交代给她的事情,她现下便有了线索,赫连襄对此很是满意,“不错,看来她近来长进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