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兮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后颈处闷痛丝丝传来,她艰难的撑起手臂,从床上爬了起来,环顾四周,四周竟全是石壁,只床对面开了一扇小门。
这小门与墙严丝合缝,因为没有窗子,房间内燃着两支龙凤样的红烛。
这红烛怀兮曾在未央宫里见过,也只在未央宫见着。
怀兮很快猜到了自己在哪里,她在未央宫地下。
怪不得赫连彧信誓旦旦的说赫连襄一定找不到王氏母子,原来威严肃穆的未央宫下,竟藏着这样不见天日的地方。
所以,嫂嫂和源儿也在这里。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赫连彧的所作所为,又一次让怀兮对他失望至极。
他以为只要父亲从边关归来,陆氏便会继续扶持他,可他不知道的是,患有心悸之症的他于陆氏而言已是一枚弃子。
四周安静极了,这一次,青黛没有随她入宫,因为她知道,于皇帝、太后而言,她便是赫连襄的软肋。
无论是太后想要与赫连襄合作,还是赫连彧想要稳住赫连襄,不让他有所动作,陆怀兮都是牵制赫连襄最好的棋子。
摄政王府。
一辆将军府的马车堂而皇之的停在王府门口,格外惹眼,守门的小厮见状,慌忙迎上前去。
这辆马车他再熟悉不过了,车里坐着的女子即将成为这王府的女主人,未来的摄政王妃。
可令他意外的是,这一次,马车里下来的却只有青黛一个人。
“劳烦小哥速速向王爷通报,我家姑娘有难,需要王爷相助!”
王府书房。
“王爷,昨夜派去未央宫的探子将未央宫翻了个底朝天,险些惊动了未央宫守将,可就是没找到王氏母子半分踪迹。”
追风正在向赫连襄禀报此事,与此同时,他心中极为纳闷儿。
赫连襄正在练字,他眉眼未抬,似乎对此事毫不关心,“可是探子送来的消息有误?王氏母子或许并不在未央宫。”
“属下已向探子证实此事,探子说自王氏母子进了未央宫之后,便再没出来过。”
“他亲眼看着皇帝的人将王氏母子关入的偏殿,可昨日那群高手偷偷潜入偏殿时,偏殿里空无一人。”
赫连襄手底下的探子不但受过专业的训练,更身经百战,鲜少有失手的时候。
安插在皇帝身边的探子自然是精挑细选过的,怎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赫连襄戏谑一笑,“难不成,王氏母子钻入地底了?”
追风一怔,皇宫地底下并无密道,此事他们早在多年前便探查过了。
皇帝要在未央宫底下挖密道,如此声势浩大之事,怎可能瞒过探子的眼睛。
“王氏母子是赫连彧手中筹码,他不会轻举妄动。”
“此事便暂且搁置了。”
话落,赫连襄停笔,直起身来,抬头,“派去北疆的人,如何了?有消息了吗?”
于赫连襄而言,这才是他最关心的事情。
追风摇头,“眼下还未有回信,想是路途太长,刺客们耽误了些时间。”
赫连襄瞳孔一缩,语气里是浓浓不悦,“动作快些,拖得越晚便越有可能生变!”
眼下皇后薨逝的消息还未传的太远,若是传到了陆氏父子耳中,这二人势必会加快回京的步伐。
等他二人入了京,再想杀便难了。
追风忙回道,“是,主子。”
“王爷,将军府的青黛姑娘来了。”
门外,响起黄漪的声音。
赫连襄复又弯下身去,提笔写字,“让她进来。”
黄漪推门,青黛走进去,行完礼后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书信。
“王爷,姑娘昨日午后奉太后召命入宫吊唁皇后,眼下还未归来。”
“姑娘去之前告诉奴婢,若她一日未归,便将这封信交给您。”
赫连襄听到此话,手中的笔一顿,一滴浓稠的墨汁落在素色画纸上,黑色渐渐晕染开来,晕坏了他快要写好的一张字。
赫连襄放下笔,站直了身子,双眼危险的眯了起来,“昨日午后去的?”
他的语气格外冷。
青黛站在那里,身子开始轻轻颤抖,“是……是的。”
他怒斥道,“蠢货,昨日午后你便该来找本王!”
追风闻言,知道自家主子发了怒,忙从青黛手上接过信封,“主子,三姑娘既留了这封信,便说明她自有打算。”
“您不妨先看看信上的内容。”
赫连襄展信,看完之后眸中怒意更甚。
上面不过寥寥数语:无论发生何事,切记保王氏母子平安!
他将信纸揉作一团,愤愤丢在地上。
那日他将怀兮从未央宫内救出来后,次日陆心眉便派人到他府中来。
那人只说太后有要事相商,紧接着说了一句盈都城要变天了。
那时的他正在气头上,心中默认陆心眉对帝后合谋下药一事是知情且包庇的,因此毫不留情的让追风将前来传召的小太监轰了出去。
陆心眉召见怀兮,或许是为了给皇帝求情。
想到这里,赫连襄神情愈发不好,“追风,你宫里的探子难道都是死的吗?知道怀兮进宫,为何不来禀报?”
追风不敢回话,只像做错了事般的的低下头。
赫连襄冷哼一声,“速速进宫,等回来了再找你算账!”
安宁宫。
刚从长乐宫主持完丧仪回来的陆太后坐在正殿之上,一脸疲倦。
容寻半蹲在地上,为她捶着腿,“太后,您身子才刚好,不宜操劳过度,不如明日的丧仪,便由后宫嫔妃主持吧。”
“让她们来主持?”太后闻声,懒懒掀起眼皮,望向容寻的目光里带了几分探究,“怎么,你心中可是有了合适的人选?”
容寻本无此意,她与皇帝的嫔妃一向不来往,本以为提起此事太后不会起疑,可她却忘记了,她侍奉的主子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
“你觉得良妃如何?哀家瞧着她这几日的做派,颇有几分皇后的样子。”
这是在试探,容寻慌张跪倒在地,“太后息怒,奴婢与良妃娘娘并无来往,奴婢绝无此意。”
陆心眉并不叫容寻起身,只是冷眼瞧着她跪在地上的模样。
容寻等了半晌,才听到主子的声音。
“哀家预备这两日从陆氏族亲中选出与皇帝年龄相仿的女子,封为贵妃,教养小皇子。”
陆心眉要求不高,能在后宫主持大局的女子,只能是姓陆,其余的女人,不过是陪衬陆氏女的绿叶而已。
“太后英明,教养小皇子的事情非陆氏族女不可为。”
听到这话,陆心眉的眉头舒展开来,“你起来吧,派人去把瑶月叫来,哀家几日不曾见过她了。”
容寻忙不迭的跪谢,“是,奴婢这就去。”
这厢容寻刚退下,殿外便有小太监来报,“太后,摄政王求见。”
陆心眉一下子来了精神,她起了身,整理着自己并不凌乱的凤袍,正了正声色,“快快有请!”
果然,只要怀兮出面,赫连襄不会不给她这个面子。
为了不得罪怀兮,陆心眉昨日并未真正将怀兮禁足,而怀兮从她这里离开以后,她也并未关心过怀兮的去向。
陆心眉只以为怀兮已经同赫连襄讲过她昨日的提议,却不知道,怀兮此时此刻,人已不在安宁宫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