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襄进殿时,坐在主位上的太后竟破天荒的起身相迎。
赫连襄大摇大摆的进殿,也不见礼,只上下打量了一眼迎面走来的陆心眉,语气自然是不好的。
“皇嫂这会儿子不在长乐宫主持大局,怎跑到这里躲清闲来了。”
陆心眉知道赫连襄今日为了何事找他,但她并不点破,只是唤来清若,为赫连襄斟茶。
赫连襄闻言皱眉,推辞了,“茶便不必了,本王今日来此也不是为了喝皇嫂一口茶的。”
“皇嫂,方才怀兮的婢女青黛过本王府上,说怀兮昨日奉召入宫,至今不见归来。”
“故本王来此问问皇嫂,怀兮现在何处?”
他这般直入正题,不肯虚与委蛇,定是心急了。
“原来是来哀家这里找怀兮来了,哀家昨日确实宣了怀兮进宫,现下她应在哀家宫里。”
说罢,望向清若,“清若,去叫三姑娘过来。”
眼下容寻去叫瑶月,传怀兮的事自然落在了清若身上。
清若闻声,脸上现出狐疑之色,若她记得不错,昨日三姑娘从殿里出来后,便往东宫方向去了,并不见她回来。
可主子既这般说了,她便没有不去叫的道理,于是忙告退出去,差人翻遍了安宁宫,也不见怀兮的踪迹。
清若同容寻一道皆在陆心眉跟前服侍,虽不像容寻那般是从骠骑将军府带过来的陪嫁丫鬟,但也是太后跟前的心腹,自然知道此事要紧。
于是又派了几个宫人去御花园寻。
一刻钟后,坐在安宁宫正殿等待的赫连襄神情开始不耐。
赫连襄声色冰冷,投向陆心眉的眸光带着质疑,“皇嫂,不是说怀兮在你宫里吗?一盏茶的功夫都过了,怎还不见她来?”
陆心眉原本气定神闲,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脸上现出一丝慌乱。
“六弟不必紧张,也许怀兮同瑶月一起去御花园里玩乐了。”
陆心眉这话自然是谎话,毕竟瑶月与怀兮虽是表姐妹,但自幼便不太亲近,怀兮根本不可能去找她。
又过了一会儿,清若派去御花园的人回来了。
她们纷纷摇着头,“姑姑,奴婢们找遍了御花园,并未发现三姑娘踪迹。”
赫连襄失去了所有的耐心,“嘭!”的一声,将手中的茶碗重重磕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皇嫂,怀兮根本不在你宫里,对吗?”
陆心眉讪讪笑着,“六弟稍安勿躁,怀兮是哀家传进宫里的,她是哀家的侄女,哀家不会对她怎么样的。”
“皇嫂,今天,本王一定要见到怀兮,否则本王掀了你的安宁宫。”
堂下站着若干宫女,赫连襄便这般不留情面的威胁起了陆心眉,陆心眉闻声,脸色一沉,却也是敢怒不敢言。
此时此刻,她万分懊悔自己没有让人看住怀兮。
昨日她同怀兮讲完话,怀兮离开后,陆心眉便派人通传宫门出守卫,不得私放怀兮出宫。
陆心眉不是没有想过要将她关在宫中不许外出,可这样子,便真有了人质的意味。
怀兮未来是要聘给赫连襄做摄政王妃的,便是看在赫连襄的面子上,她也不该如此做。
于是,陆心眉给了怀兮足够的自由,她以为只要怀兮还在宫里,便无碍。
后来,她一边忙于照顾小皇子,一边忙着操持韩菱丧仪,竟忘记过问怀兮的动向,才造成如今这般被动的局面。
思及此,陆心眉垂首望着站在身边伺候的宫女,厉声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叫清若过来!”
殿内气氛诡异而肃然,那宫女不敢有丝毫怠慢,躬身颤抖着唇回道,“是,奴婢这就去。”
正要去时,清若却回来了,只不过这一次,回来的不止是清若。
陆心眉抬头,一道明黄色的身影闯入眼帘,“许久不见,皇叔身子可好?”
“听说皇叔进宫来向母后请安了,朕特来此与皇叔相见。”
听到这道声音,赫连襄眉头紧紧凝起,他循声望去,瞧见了一张得意洋洋的脸。
陆心眉自然也瞧见了,皇后仙逝未久,身为她夫君的皇帝竟在此时洋洋得意,唇角甚至还挂着笑容。
望见这笑容,陆心眉便气不打一处来。
这几日她主持丧仪,皇帝始终不曾露面,一众妃嫔、命妇议论纷纷。
陆心眉算是瞧出来的,如今皇帝是连面上这些客套戏也不肯做了。
“陛下可真是个大忙人啊,哀家遣人到未央宫叫了陛下几次,陛下都不肯露面。”
“如今听着摄政王进宫便来了,”说罢,陆心眉望向赫连襄,“看来,还是六弟的面子大。”
听到这声责骂,赫连彧忙作出痛心疾首的模样,他俯身行礼,向太后请安。
“母后恕罪,儿臣骤闻皇后过世,悲痛欲绝,不忍与其相见。”
陆心眉冷哼一声,“痛心疾首?哀家可瞧不出陛下哪里痛心疾首了。”
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赫连襄听在耳里,烦在心里,他是懒得看戏的,更知皇帝为何敢单枪匹马的来到未央宫。
赫连襄起身,淡淡的扫了一眼半跪在地上的、正向太后行礼的皇帝,抬腿,一脚踢了过去。
这是一记窝心脚,赫连襄常年习武,力气不小,皇帝毫无防备的结结实实将这脚挨下,一声惨叫,倒在了地上。
殿内的宫人见状,纷纷跪下,俯身贴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赫连襄一向冷静持重,虽然与皇帝在政事上多有口舌,极易针锋相对,但当众殴打皇帝,还是头一遭。
钝痛从心口处袭来,赫连彧捂着胸口,躺在地上,脸色瞬间发白。
“陛下,陛下……”
跟在他身后的隋荣见状,忙跪倒在他身边,神色焦急,却也不忘控诉赫连襄,“摄政王,你敢踢陛下!”
陆心眉也从凤位上起了身,先是不可思议的看了赫连襄一眼,而后厉声下令,“闲杂人等,都给哀家出去!”
赫连彧,现在还是皇帝,只要他在皇位上坐一日,陆心眉便得维护他的尊严。
因为皇权,是不容亵渎与侵犯的。
安宁宫的宫人们退了出去,顺带拖走了隋荣。
一道阴影覆下来,赫连彧艰难的抬头,瞧见了赫连襄阴冷的脸,衣领被他揪起,他的声音是极阴寒的,“怀兮在哪里?”
平复好呼吸,赫连彧缓缓开口,“皇叔,只要大将军归来,朕就告诉你怀兮在哪里。”
赫连襄听罢,唇角溢出一声冷笑,笑里带着讥讽,“阿彧啊,果然是长不大的孩子。”
“事到如今,你还指望陆毅初能够救你?”
赫连襄在嘲讽他,嘲讽他的无能与愚蠢。
赫连彧直视着他的眼睛,脸上复又挂上笑意,“朕受先帝遗诏登基,大将军受先帝之命,他必须得保朕坐稳这个皇位。”
“皇叔,你想要见到怀兮可以,但朕一定得先见到大将军。”
赫连襄揪着他衣领的手越发用力了,他的手越来越紧,赫连彧被衣领勒的喘不过气来。
片刻的僵持后,赫连襄猝不及防的松手,皇帝又一次倒在地上。
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倒在地上的皇帝,“很好,你也是硬气了一回,原以为你只会威胁女人,今日吃了熊心豹子胆,也敢威胁本王了。”
紧接着,他理了理自己的衣袖,掸去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本王要你保证,怀兮毫发无伤,否则,本王要了你的命。”
赫连彧挣扎着起身,扶着墙壁站稳了身体,抬眸望向赫连襄,做出了自己的承诺。
“皇叔放心,朕一定会完璧归赵。”
赫连襄离开了,他刚出殿门,守在殿外的隋荣便迫不及待的跑了进去。
殿内传来陆心眉的声音,“御医,快传御医!”
身后,众人乱作一团。
追风迎上前来,“主子。”
赫连襄平声道,“给赶去北疆的人送信,让他们务必保陆氏父子平安回京!”
追风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主子,机会难得。”
赫连襄不悦皱眉,“按本王说的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