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被将军府的人察觉,怀兮第二日一早便回了府。
怀兮回府时,府中人还未起,她换下昨日穿着的衣衫,躺在床上,佯装出睡了一夜的样子。
等红缨差人来叫时,她才慢吞吞起来。
“三姑娘,昨夜盈都城发生一件大事,少夫人请您速速前往正堂。”
怀兮心中纳闷儿,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竟值得嫂嫂这么早派人来请。
她虽心有疑虑,但很快起身,穿戴整齐后跟着红缨来到正堂。
王语凝已大腹便便,行动不便,见到怀兮来,她神色慌乱,“小妹,昨夜,状元府入了刺客。”
怀兮的心“咯噔”一下,似乎漏了一拍。
几乎是下意识的,关心陈兴文的话便脱口而出,“陈大学士可安好?”
刺客……是谁派去的呢?
皇帝与她有约在先,且此时动陈兴文对他并无益处。
盈都城想要陈兴文命的大有人在,被寒门子弟触及利益的世家大族怎会不想要他死?
可陈兴文眼下炙手可热,前有瑶月公主婚配在先,后有凝书公主芳心在许。
眼见陆氏与御贤王府都想与其结亲,这些士族再心急,亦不会在此时动他。
所以,能动他的,唯有赫连襄。
怪不得昨日他未曾向她发难,原来这厮把气一股脑全撒在陈兴文身上。
王语凝见她对陈兴文如此关切,颇有些诧异。
“陈大学士是无事的,只是他的胞妹为他挡了一剑,如今命在旦夕。”
“是以,太后方才差人来传懿旨,命你即刻往陈府去,全力医治陈姑娘。”
说罢,不等怀兮回答,便开始指挥起红缨。
“红缨,快去三姑娘房内把她的药箱拿着,你陪着三姑娘去。”
陈妤那姑娘,王语凝见过,穷乡僻壤里出来的姑娘,看谁都是一副怯生生的模样。
可为着自己兄长的仕途,强忍着世家小姐们的奚落和白眼来参加瑶月公主生辰宴,也是不易。
王语凝本就心善,得知陈妤出事后,心中也为其感到难过。
骠骑将军府离学士府有一段距离。
怀兮坐在车内,脸色发白,若陈妤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绝无法原谅自己。
她以为事态会按照自己设想的那般发展,可一切都超出了她的预料。
赫连襄,竟真的对陈兴文下死手。
看来太后早就知晓消息,不然也不会一大早派人过来传话让她去救治陈妤。
陈府出事的消息太后若已知道,皇帝一定也已经知道,他也必定派了太医去陈府。
此事怀兮能想到,太后自然也能想到,可太后还是大费周章的差人传话让她去陈府。
这其中意思,怀兮已经明了,太后想卖陈兴文一个人情。
怀兮医术精湛,已非秘密,盈都城几乎人尽皆知。
陈府遭了刺客,状元郎胞妹受伤,陆府三姑娘前往救治,此事会为外人津津乐道。
那么,在旁人看来,陆府与陈府,必定存在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纵然结亲不成,陈兴文的寒门势力陆氏还是想要握在手里的。
御贤王府,芳凝苑。
凝书正用着早膳,常雯从外面进来,步履匆匆,神色焦急。
见她如此模样,凝书便知又有什么事情发生了,神色极为不耐。
常雯刚要开口,“殿下,不好……”
凝书毫不留情打断她的话,“有什么事情,等本公主用完膳再说。”
常雯的话生生憋了回去。
等凝书用完膳,已是一刻钟后。
婢女为她捧来净手、漱口的水,等一切料理完之后,又半刻钟过去了。
凝书走至书架旁,拿起一本书,刚翻开一页……
常雯再也忍不住,张口问道,“殿下,奴婢可以说话了吗?”
凝书掀起眼皮,懒懒道,“何事?”
“大学士府昨日闯入了刺客,陈大学士遇刺!”
凝书闻声,手中书掉落在地,她愤怒的看着常雯,“既是此事,你便该早讲才对!”
“……”是您让我等您用完膳再说的。
常雯心中腹诽,却不敢如此回答,只拼命认错,“是奴婢的错。”
凝书提裙,作势便要往外走,“快,备车,本公主即刻要去陈府!”
常雯跟在她身后,还没走两步,凝书便停住了脚步,喝道,“把库里最好的金疮药全都给本公主带上!”
骠骑将军府马车停下来的时候,陈府门口已被大理寺的人给层层围住了。
红缨抱着药箱先下的马车,看到这等场面,不由得心中害怕。
但饶是如此,红缨还是小声朝着马车内说道,“姑娘……大理寺的人也在。”
盈都城所有府邸的马车,都曾在大理寺备案,是以大理寺之人自然认得这马车是将军府的。
但因这群人对车内坐着的人是谁尚不清楚,所以未曾相迎。
等怀兮探头出了马车,为首的人方迎上来,“小人见过陆三姑娘。”
怀兮点头,如实道明来意,“太后懿旨,命我为陈姑娘诊治。”
听到太后之名,这人忙不迭的领着怀兮入府。
怀兮问,“是陛下让你们来查案的?”
大理寺人答,“正是陛下旨意。”
果然是皇帝派他们来的,怀兮追问道,“陈姑娘现下情况如何?”
“三姑娘不必担心,陈姑娘伤在肩头,并无大碍,已有御医在为其诊治了。”
说罢,这人还抬头看了一眼怀兮。
“为陈姑娘诊治的是哪位御医?”
“自然是太医院院首,杜太医了。”
怀兮一怔。
怀兮来时,杜太医与陈兴文站在门外,正在说话。
最先看到她的是杜太医,见到她来,杜太医笑着招呼,“陆三姑娘!”
还能笑得出来,看来真如那人所言,陈妤上伤得的确不重。
陈兴文转身,眸光短暂的在怀兮脸上停留,他声音淡淡,听不出情绪,“陆三姑娘安。”
这男人神色如常,仍是清冷孤傲的模样,只是眉宇间却多了几分憔悴。
怀兮颔首,“陈学士安,太后命我来为陈姑娘诊治。”
陈兴文的眼睛落在了红缨抱着的药箱上,而后朝着怀兮拜了拜,“那便有劳三姑娘了。”
杜太医提醒道,“三姑娘,医女在为陈姑娘包扎伤口,您可进去查看。”
怀兮客气道谢,“多谢杜太医!”
婢女打开房门,请怀兮和红缨进去。
房内,弥漫着止血散和金疮药的味道。
怀兮走到床边,医女听到动静,见到来人,忙站起身准备请安。
怀兮微微一笑,制止了她,“不必多礼。”
陈妤还未醒,她面色似因失血过多而苍白,人又受了惊吓,此番即使睡着,脸色也是十分不安。
怀兮心中叹气,于心不忍,她本无意将陈妤牵入这些是非。
可她却忘了,陈妤与陈兴文本就是血脉相连的兄妹。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陈兴文若有事,陈妤又岂能独善其身?
杜太医医术精湛,虽在医心上不及怀兮,可这点小伤还是不在话下。
是以怀兮只是开了张安神助眠、纾解郁结之气的方子,算作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