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有云,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怀兮亦有云,既见追风,云胡不衰?
每次见到追风,一准没好事儿。
是以,当追风将赫连襄的手书呈上,十分讥讽的瞧着她,“陆姑娘,王爷说了,您不要自作聪明。”
“到头来,可是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怀兮没好气的拆开信封,瞧见里头装着嫂嫂写给父亲的那封信时,小脸煞白。
她没动那封信,只是取出赫连襄写给她的字条。
展开,上面写着,【若再有小动作,本王可就和你算账了。】
她想起了前几日他说的那句,新账旧账一起算,不禁汗流浃背。
“王爷耳聪目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劳烦追风侍卫带话,本姑娘不会再同王爷较劲儿。”
追风拱手作揖,掩下眉间不屑,“陆三姑娘,好自为之。”
话落,转身离开。
望着追风离去的背影,怀兮冷哼一声,将方才那封信收好,对着青黛道,“我们走吧。”
怀兮忽然很想知道,若她真的嫁给赫连襄做了王妃,那一向瞧不上她的追风该如何待她?
想到追风一副看不惯她但又拿她无可奈何的样子,她便觉得心中畅意。
马车行驶在路上,怀兮掀开帘子,看着外面行人如流,思索着新的对策。
“站住,站住!别跑,你这个小兔崽子!”
“你敢偷东西!”
路上一阵喧哗,行人纷纷避开,马车突然一晃,车身有些不稳。
怀兮眼疾手快,抓住车窗,才不至于歪倒。
“打死你!”
“快把东西交出来!”
“不拿出来我就打死你!”
“该死的乞丐!”
吵闹还在继续,怀兮竖起耳朵,听到了拳打脚踢的声音,可被打的人却一声不吭。
马车止住了,外面车夫在厉声呵斥,“要打去一边儿打,冲撞了车内的贵人,你担待的起吗?”
打闹声戛然而止,一直在暴打小乞丐的青年男子终于抬起头,这才看到自己竟挡了贵人的路。
他再定睛一看,马车上竟飘着“骠骑”二字。
骠骑将军府的马车,谁人敢挡?
青年忙不迭的赔礼道歉,手却还抓着那小乞丐不放。
车夫见那小乞丐衣衫褴褛,此刻却被揍得头破血流,当下便动了恻隐之心。
“他只是个小孩子,你何苦如此对他?”
“贵人不知,这小乞丐偷了我东西。”
那小乞丐方才被打时一声不吭,听到“偷”这个字时,却大声开口为自己辩解。
“我没有偷!”
青年听罢,一记响亮的耳光拍在小乞丐脸上,恶狠狠地看着他,“你没有偷东西你跑什么?”
这一掌下来,小乞丐的嘴角便流出血来。
“我就是没有偷!”
挨了这么重的打,他却一滴眼泪都没掉。
怀兮一直暗中观察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车夫怕惹是生非,抬起鞭子对着青年一指,喝道,“让开让开,别挡了我家姑娘的路!”
怀兮出声,“且慢!”
车夫听到声音,放下鞭子,毕恭毕敬的点头,“是,姑娘。”
怀兮的声音斩钉截铁,“青黛,去报官!”
青黛一愣,不知自家姑娘是何用意,但还是很配合的掀起帘子,作势便要下车。
“姑娘,奴婢这就去报官!”
听到报官二字,那人当下便怕了,松开小乞丐,摆手道,“算了算了,东西小爷不要了,赏你了!”
青黛见状,利索的下了马车,嬉笑道,“这位公子,你怕什么?他若真偷了你东西,官家自会为你作主。”
“你将他打成这样,想必是很贵重的东西了,怎就不要了呢?”
此话一出,围观众人纷纷附和。
“是啊!你怕什么呢?”
“你是不敢见官吧?”
“他这个反应,可见是诬陷!”
“竟然诬陷小孩子,他纵然是乞丐,也是醴朝百姓,光天化日,天子脚下,岂容你如此苛待?”
怀兮坐在马车里静静听着,眼见青黛不过三言两语,便将争端挑起,心中很是满意。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那蓄意闹事的青年一看势头不对,自知理亏,着急忙慌的拨开人群,逃走了。
青黛弯身将小乞丐扶起,唇角笑意柔和,“你没事儿吧?”
小乞丐摇了摇头,倔强眼神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感动,“无事,多谢小姐。”
匆忙道谢后,他赶紧跑开。
青黛阻拦不及,只见那小乞丐一个闪身,人已消失在人群里。
她微微叹息,原想给这孩子两个钱让他医馆看看伤,却没想他跑的如此快。
青黛折身回到马车时,怀兮一脸赞许的看着她,“青黛,你这几日倒是长进不少。”
冷不丁被夸赞,青黛颇为害羞,“跟在姑娘身边,自然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怀兮点头,而后开口道,“回府之后,你差车夫去找这小乞丐,带他到府上来。”
“另外,方才闹事那人,你也一并查明身份。”
青黛这次不再问怀兮用意,只沉声答是,回府便去安排。
怀兮心情甚好,青黛也忍不住喜上眉梢。
“姑娘,如夫人墓地修葺一新,您多年心愿得圆,奴婢为姑娘感到开心。”
闻听此事,怀兮眉眼微落,“可母亲,终究入不得陆氏祖坟。”
父亲百年之后,能与其合葬的唯有淑嘉长公主。
淑嘉长公主墓穴里,早已将父亲的棺椁位置空出。
名分……
在外人看来,母亲在世时,与父亲正妻淑嘉长公主相处和睦,是以长公主贤名在外。
可这位贤名在外的正妻,却一直不肯给母亲正式名分,也从未到有司去过纳妾文书。
直到母亲离世,她在陆府的称呼也不过三姑娘之母-薛氏,而已。
薛氏族灭,母亲作为唯一的幸存者,若非依靠那点医术傍身,必定早就命陨盈都。
眼见着怀兮脸色越来越差,青黛懊悔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忙转移话题。
“姑娘,方才您可问到林姑娘近况?”
想起方才何璎玑所言,怀兮幽幽叹气,“芷兰最近很不好。”
于是怀兮将林尚书欲将芷兰聘给赫连襄为妾之事说于青黛,青黛亦有些惊讶。
“林尚书一直对林姑娘疼爱有加,怎肯爱女屈居妾室之位?”
“况且,你与林姑娘关系匪浅,若她为妾,知晓了你与王爷之事,岂不是要……”
接下来的话,青黛没有说完,可怀兮已知其意。
怀兮心口一闷,那股烦躁不满的感觉再次袭上心头。
“我只要一生一世一双人,若他要纳妾,便别再妄想我做御贤王妃。”
与别的女人共侍一夫,那人是皇上她尚且不肯。
那人是赫连襄,她便更不肯了。
一想到赫连襄要纳芷兰为妾,怀兮便胸闷气短,心口那处止不住的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