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有孕的消息很快传遍六宫。
近年来六宫妃嫔有孕者甚多,但降生的唯有文慧皇后所生的大皇子,赫连玺。
良妃的合宜殿里,来了稀客,德嫔。
德嫔素日里深居简出,前几日的御花园春游,良妃下了三次请柬,才将她请了出来。
德嫔来的时候,良妃正画着丹青。
“看来今日妹妹来的不巧,打扰姐姐雅兴了。”
德嫔行了礼,良妃放下手中的笔,笑道,“呦,是什么风把妹妹吹来了?”
良妃有些诧异,皇后有孕,第一个沉不住气的竟是德嫔。
“来人,赐座。”
二人摒退了下人,相对而坐。
“姐姐,妹妹才从御书房过来,听到了一件奇事儿,想来说与姐姐听。”
良妃闻声,霎时来了兴趣,“哦?何事?”
“皇后有孕,陛下方才竟下了大赦天下的旨意。”
良妃眉头轻皱,“昨个儿听杜太医说,殿下腹中龙胎不过两月,距离降生且早着呢。这大赦天下的旨意是否下的太早了些?”
“正是,当年先帝对何皇后那般宠爱,也只在文德太子降生后大赦天下。陛下此举,史无前例。”
最后四个字,德嫔咬的极重。
良妃猜测不出德嫔今日说这些话的用意,“咱们都是宫里的老人了,新后与陛下的那点子往事儿,别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吗?”
“陛下今日能有此举,并不奇怪。”
德嫔闻声,凝视着良妃的脸,想从中辨别出什么,但瞧了许久,也不见异常。
她只得微微叹气,“姐姐真的瞧不出来吗?”
良妃心中生疑,“妹妹此话何意?”
“那日,是我第二次瞧见殿下,殿下身量纤纤,腹部却有些圆润。凤袍那般宽大,竟也遮不住。”
“可杜太医那日对陛下说的却是,殿下已有两个月的身孕。”
“若只是两个月的身孕,又怎会显像呢?”
德嫔素善观察,虽未曾生育过,但文慧皇后有孕时,她曾细心留意过她的腹部,自然知道两个月的身孕不足以显怀。
良妃眼底闪过惊讶,会意后,忙正色道,“妹妹,话不能乱讲。”
“新后是二嫁之身,醴都城人尽皆知,在此之前,她与逆贼赫连襄便多有流言。”
“姐姐,常言道,一日夫妻百日恩,陛下对你我姐妹素来不薄。”
“我今日同您说这些,并非搬弄是非,只是不忍陛下被蒙在鼓里罢了。”
良妃默然片刻,她昨日未曾注意到陆皇后的腹部,并不能只听德嫔的一面之词,此事还得确认。
若真是如此,她自然不能放任不管,混淆皇室血脉,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良妃沉思片刻,正欲说话,殿外却响起宫婢通报的声音,“娘娘,瑶贵人来了。”
良妃忙道,“快请。”
德嫔识趣起身,今日她的目的已达到,无需多留了。
“姐姐有客来,妹妹不便打扰,便告辞了。”
“妹妹说的话,本宫放在心上了。”
德嫔离去后,瑶贵人便进来了,她穿着一袭石榴红裙,更衬得肌肤赛雪,明艳逼人。
她今日梳着飞天髻,许是怕碰到自己的发髻,她今日进来的时候,低头探身,抬眸的那一刻,良妃愣住了……
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方才,她竟觉得瑶贵人的眉眼间,竟有几分皇后的样子。
瑶贵人并未察觉到良妃的异样,她兀自行礼,笑容明艳,“妹妹给姐姐请安,姐姐万福金安。”
良妃忙起身,弯腰扶起这位皇帝的新宠,“妹妹,快快请起!”
瑶贵人谢礼起身,起身的那一刻,一股熟悉的香味探入良妃鼻间。
……
这个味道,与前几日御花园中,她从皇后身上嗅到的味道,是一模一样的。
良妃笑道,“妹妹今日神采飞扬,想必是昨夜陛下又宿在含章殿了。”
瑶贵人双颊浮上红云,“许是殿下有孕的缘故,近几日,陛下倒是总去妹妹那里。”
“殿下是有了身孕,只怕妹妹,也快了呢……”
良妃只想着自己方才察觉到的事情,并未发现,她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瑶贵人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下来。
是夜,揽月阁。
怀兮面前摆着数十道色香味俱佳的菜,可她只略看了一眼,眸间便现出厌恶之色。
油腥味扑鼻而来,她抬手捂住鼻子,冷声吩咐宫女们撤下去。
站在她身旁的青黛见状,愁眉苦脸,“殿下,您今日粒米未进,再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
怀兮轻抚着胸口,蹙眉,作出恶心害喜的样子,“许是害喜的缘故,总见不得一点荤腥。”
宫女们正有序撤下菜品,怀兮起身欲离开座位,脚步却有些虚浮,青黛扶住她,“不如请杜太医过来为殿下瞧一瞧。”
怀兮摆手,“不必麻烦杜太医了,原不是什么大事,过几日也便好了。”
青黛扶着怀兮坐到了贵妃榻上,怀兮轻咳一声,青黛抬头,扫视一眼站在殿内随侍的宫女。
“殿下要歇息了,这里不用你们伺候,都退下吧。”
宫女面面相觑一眼,目露难色,迟迟未有动作。
怀兮面色一冷,“怎么?本宫的话你们也不听么?是要本宫去回了太后,打发你们出去吗?”
宫女们大惊失色,纷纷下跪,“奴婢不敢。”
青黛怒斥道,“还不快滚!惹怒了殿下,你们有几条命?”
那些宫女再不敢犹豫,仓皇退下。
殿内只剩她们二人,怀兮脸上的愤怒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平静,“这些眼线也太烦了些。”
“想必待会儿,便会有人将您害喜的消息传到未央宫了。”
怀兮勾唇一笑,“陛下在我身边安插这么多眼线,倒也难为他了。”
赫连彧是何用意,青黛再清楚不过,毕竟赫连襄的尸首一日不找到,他便一日无法高枕无忧。
“先前陛下利用言氏族人为诱饵意图引摄政王出来,还不是一无所获。”
“那是剧毒鹤顶红,世间本无解药,摄政王死而复生已是不能。”
青黛如是道,可怀兮却知道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陛下与太后,兴许是在担忧兵符的事情。”
“眼下,二哥哥虽已赶赴前线,但手中并无兵符,若是被人察觉到……”
当日洞房内她翻遍所有地方也没能找到兵符,而追风又带着赫连襄不知所踪,他们是怕有人会拿兵符做文章。
“若是如此……”
殿外传来脚步声,怀兮抬手,示意青黛不要说话。
“殿下,隋公公来了。”
怀兮眼神一沉,今日竟这么快……
话落,隋荣已神色匆匆的进来了,他潦草的行礼,神色是焦急的,“殿下,陛下身体不适,还请殿下移步未央宫。”
怀兮知道,赫连彧这是心悸之症发作了。
她很配合的起身,“青黛,备轿,带上药箱。”
隋荣躬身,“殿下,轿已备好了,还请殿下速速移步。”
怀兮愣住了,她入宫两月有余,赫连彧发病不是一次两次,但今日这般紧急的,还是头一次。
她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快速往外走去,边走边问道,“护心丸不起效用吗?”
隋荣摇了摇头,口中溢出一声长叹,“殿下,陛下此次发作要比往日都来的重些。”
怀兮加快了步子,毕竟赫连彧现在不能死,要死也得等到她的孩子降生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