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鸦雀无声,众妃齐齐下跪,不敢答话。
怀兮仰头,眸光平静,似乎对太后的怒火并不在意,“这些奴才们确实是大胆,嚼舌根子嚼到皇妹身上,实在是罪该万死。”
陆太后冷笑一声,慢悠悠在凤椅上坐下,凤钗上的步摇斜斜晃了两下,彰显出主人的不满。
“你身为皇后,后宫之首,却连风言风语都止不住,可见无用。”
怀兮被说无用,倒也不恼,“儿臣已杖毙了几个,但虽有雷霆手段,却依旧止不住这些流言蜚语。”
“儿臣思来想去,若想洗清母后清白,唯有一种办法可用了。”
陆太后沉默片刻,望着她,一时猜不出她的用意,“什么办法?”
“滴血验亲。”
怀兮的话掷地有声,满堂嫔妃哗然。
太后眼底闪过惊疑与错愕,而后她的手悄然攥紧把手,“滴血验亲?”
“儿臣已让杜太医准备好了水,并派人去请了瑶月公主。”
太后凤眸微眯,望向怀兮的眼底带着试探与质疑。
“据哀家所知,滴血验亲惟有亲父与子女可验,文德太子已仙逝,你欲让谁同月儿验?”
怀兮道,“陛下与瑶月公主乃亲兄妹,也是可验的。若是母后同意,儿臣这就派人去请陛下。”
“哼,”陆太后冷哼一声,“皇后已将满宫嫔妃齐聚安宁宫,哀家若是不验,岂非坐实了谣言。”
陆太后私以为怀兮准备用滴血验亲这样的办法助她洗脱嫌疑,为瑶月正名,虽有些不安,但还是答应了下来,但……
陆太后沉眸,望向怀兮,声音里暗含了几分威胁,“皇后能确保万无一失?”
怀兮颔首,语气是轻柔的,“母后放心,此法万无一失。”
当然是万无一失,今日无论瑶月是不是文德太子的亲生女,与赫连彧的血绝不会相融。
陆太后抬手,“那便去请陛下过来吧。”
阖宫嫔妃见状,心里已明了八九分,合着这姑侄俩今日拉她们来,是让她们看戏来了。
这姑侄俩都姓陆,既是滴血验亲,岂有验出瑶月非文德太子爷亲生女的道理。
这样的罪名若是坐实了,陆氏岂非要被人唾弃千万年。
怀兮坐了下来,眼睛在殿中扫视一圈,看着众妃的表情,已知她们在想些什么,她心中冷笑道,姐妹们,真正的好戏,还在后头呢。
陆心眉,我要做的事情,便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你身败名裂,永无翻身之日。
我不止要你死,我还要你被陆氏除名,让你死后连个牌位都没有,只配做个孤魂野鬼。
当从陈兴文那里知道,是皇帝发现了这些信件并连夜送去台谏那里之后,怀兮便知道,想要陆心眉命的人原不止她一个。
“长公主驾到!”
殿外,响起太监的通报声,陆心眉的眸光倏地一亮,而后望向殿门处。
瑶月今日穿的格外素净,脂粉未施,原本花容月貌的脸亦有些憔悴之色,似乎是为了近日的流言蜚语。
瑶月行了个礼,“月儿拜见母后,母后万福金安。”
而后侧身对着怀兮,“月儿拜见皇嫂,皇嫂万安。”
怀兮抬手,唇角浮笑,“长公主请起。”
瑶月平身后,便坐在了太后身侧,“不知母后召月儿前来,所为何事?”
陆心眉拉住她的手,眉目满是心疼,“月儿,后宫有些流言蜚语需要平一平,待会儿母后需要你的一滴血,委屈你了。”
瑶月自然知道是什么流言,她踌躇片刻,“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莫说是一滴血,便是母后要月儿的命,月儿也是给的。”
陆心眉听了,甚是感动。
这般母女情深的样子,着实刺痛了怀兮的眼睛,她也想这般与母亲互诉衷肠,可她不能,她的母亲早在她五岁那年便被人害死了。
而害死她的幕后真凶,便是眼前高坐在安宁宫主位上的太后。
不多时,皇帝便来了,他来的时候,神色十分不好,似乎与裴讷、陈兴文商谈不利。
殿内众人齐齐行礼,他未开口,只作了个手势让众人起身。
容寻指引他上座,他落座以后,面色铁青,“后宫这是又生事端了。”
陆心眉握着瑶月的手,神色微冷,“皇帝,想必近来你也听到了不少风言风语吧?”
“母后,儿臣确听到一些流言,只是此事已交由皇后来查了。”
“你的好皇后,想到了个好办法,来为哀家和瑶月正名,要瑶月与你滴血验亲。”
陆心眉说这话的时候,自然是阴阳怪气的。
赫连彧闻声,眸光落在怀兮身上,然后又瞧着她隆起的腹部,心生怜爱。
想到她如今怀有身孕却还为这些杂事烦心,不由得怒从心来。
“你们这些嫔妃,连自己的奴才都管不好。皇后如今怀着身孕,却还要来为你们收拾这些烂摊子,平日里,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陆太后本意是让皇帝指责陆怀兮,却没想到皇帝的心偏的太厉害。
满宫嫔妃听到这话,先是一愣,而后急忙起身跪倒在地,“臣妾等管教宫人不力,请陛下责罚。”
皇帝冷笑一声,“是该好好责罚,每宫罚俸半年,若再有好事者,朕决不轻饶。”
待处罚完众妃后,皇帝复又看向太后,“母后,既然皇后对此事已有安排,那便听皇后的,滴血验亲。”
这四个字说完,怀兮起身,“来人,传杜太医。”
杜太医在殿外等候已久,他带着医女进殿,医女捧着一只玉碗,玉碗里盛着清水。
杜太医行过礼,便开始讲解何为滴血验亲。
“陛下,太后,皇后,滴血验亲是民间流传的一种亲子鉴定方法,主要通过观察血液是否融合来判断是否存在血缘关系。将验血二人的血液,分别滴入清水中,若血液相融,则为亲属;若不相融,则无血缘关系。”
“现在,请陛下与长公主殿下分别滴血入碗。”
话落,医女取出两根银针,递到了杜太医手中。
赫连彧起身,走到殿中,接过杜太医手中的银针,刺破右手中指,“啪嗒”一声,一滴鲜红的血滴入了水中。
瑶月起身前,则是深深望了一眼陆心眉,陆心眉安抚道,“去吧,月儿,别怕。”
尖利的银针刺破姣白的指尖,瑶月凝眉,第二滴鲜血滴入碗中。
二人各自归位,杜太医看着碗中的两滴血,随着时间的流逝,眉头越皱越紧,就连端着水的女医都现出慌张的神色。
随着端碗的女医手越来越抖,陆心眉的心瞬间沉入谷底,难不成……
皇帝从二人神色中辨认出了什么,急忙问道,“是何结果?”
杜太医大惊失色,跪倒在地,“回……回陛下……两血不相融,长公主与您,并非亲兄妹。”
陆心眉的眸光,利剑一般的剜向怀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