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兮绝口不提方才赏香亭内她与慕容临的会面,毕竟这计划若是被赫连襄知道,她吃不了兜着走不说,慕容临也难逃一死。
“我并未与慕容临会面,我到此处只是为了散心。”
御林军找遍御花园都没发现慕容临的踪迹,说明他此时此刻已不在园中,已经安全。
既未发现,那她便咬死不承认。
羊脂白玉的佛珠硌得她生疼,黑眸盈上晶莹的泪水,眼底藏着被误解的委屈。
这份委屈不多不少,恰到好处。
这样倔强的女人,不经意间释放出来的柔弱足以让任何一个男人为她神魂颠倒。
这一套是她惯用的伎俩,几乎每一次,赫连襄都拜倒在她的泪水和委屈中。
可这一次,他不想再像个蠢货一般任她拿捏。
赫连襄瞧着她眼眶里的泪水,放开她的下巴,唇角扬起几分讥笑,“阿兮,你又来这一套?”
“信不信,朕即刻下令查抄慕容府。”
眼见这招不好用,方才涌出的泪水被怀兮生生憋了回去,“陛下如今乃九五至尊,我自然相信。”
“只是如今您刚登基,朝堂不稳,因为莫须有的事情抄功臣之家,就不怕台谏弹劾吗?”
慕容临陪同他自北疆以“清君侧”之名起兵,这一路出谋划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当日父亲为拒婚,以慕容临和她有婚约为名拒绝,慕容临因此深为赫连襄忌惮。但他再怎么忌惮,也从未说过要杀了他,自然有其他方面的缘故。
听到“台谏”二字,赫连襄眉头紧锁,他握紧手上玉珠,“阿兮,你果然聪明。”
“但你要知道,慧极必伤,聪明反被聪明误。”
“朕能捧慕容临,自然也能杀了他。台谏?”
他冷笑一声,“台谏那帮人,朕早就想除掉他们了。”
“既为新朝,便得有新气象,这朝堂上的官制,改一改也无妨。”
“阿兮,朕本想给你一场盛大的婚礼,可今日看,倒是没这个必要了。”
婚礼?怀兮面色微变,“陛下金口玉言,难道忘记那日说过的话了?”
他说过,他会放过自己,现在怎么又要给她一场盛大的婚礼?
赫连襄自然知道她说的什么,他瞧着她的脸,眸色幽深,“阿兮,你方才说,朕乃九五至尊,掌世人生死。”
“朕是说过会放了你,但是什么时候放过你,由朕说了算。”
“你方才与慕容临谋划什么,你既不肯说,那朕只能带着你亲往慕容府与其对峙了。”
话落,赫连襄抓住她的手臂,拖着她往亭外走,路过追风的时候,他神色冰冷,“立刻派人到慕容府,抄家!”
什么刚登基朝堂不稳,什么怕台谏弹劾,他赫连襄何曾是这般胆小怕事之人。
之所以不杀慕容临,不过是怕她陆怀兮又将这笔仇添在他头上而已。
怀兮听到抄家二字,脚下步子不稳,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赫连襄抬手扶她一把,顺势将她整个人揽在怀里,她抬眸,神色慌乱,“阿襄,不可以。”
这个称呼令赫连襄更为生气,每一次,她为别的男人求情的时候,都会这般叫他。
“住口,不许叫朕阿襄,你不配!”
“陆怀兮,管他什么裴讷、陈兴文,朕不高兴,他们都得死!”
怀兮闻言,心瞬间沉到谷底,大意了!
当载着她与赫连襄的马车驶出宫外之时,怀兮心中清楚,事情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诈死的计划必定会被他查出来。
届时,将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怀兮坐在赫连襄对面绞着手中帕子,内心忐忑不安,犹豫着要不要将九幽龟息丸之事告知于他,若将此事如实告知,依着他的性子,必定怒不可遏。
赫连襄会如何处置她?他自然是舍不得她死的,他会将她囚在宫中一生一世不让她出来。
而慕容临,难逃一死。
对,她不能告诉他,如今她只能祈盼着赫连襄的人搜不出那张药方。
找个别的由头,说她与慕容临在御花园只是恰巧遇见?此法亦不可行,她与慕容临前脚相会,赫连襄后脚便跟来,必定是收到了风声。
既然收到了风声,便说明慕容临安插在揽月阁内的那名小宫女早已暴露。
恰巧遇见这种谎言只会火上浇油。
大脑飞速运转着,怀兮设想了无数种可能,但没有一种可能可以解决她当前的困局。
正在她焦急万分的时候,车夫勒马而止的声音蓦地传出,怀兮身子一歪,来不及反应,人从坐的位置上滑落,径直扑到了对面的人怀中。
赫连襄正闭眸生着闷气,马车虽骤然停下,但他双足有力,并未受到影响。怀中突然撞进一个温香软玉来,他心头微动,睁开双眼,正对上怀兮惊惧交加的脸。
她的手放在他腰间,半个身子贴在他怀中,淡淡兰香扑面而来,迷乱了他的心智。
他神色一暖,喉头滚动,声音藏着几分沙哑,“怎么,编不出谎话便想用美人计了吗?”
怀兮脸颊一红,“我没有。”
赫连襄颇为失望道,“哦?若你肯用美人计,朕说不定就会放过慕容府。”
怀兮眼睛一亮,“你此话当真?”
赫连襄闻言,一手挑起她的下巴,然后,顺着她的颈线慢慢下滑。
他望着她,眼神晦暗,“那要看你表现的如何了?阿兮,吻我。”
怀兮身体一颤,车内温度骤然升高。
车外,追风看着突然窜出来的小乞丐,眼神冰冷,方才若不是这个小乞丐,车夫也不会紧急勒马。
“大胆!无知乞儿,怎可在街上横冲直撞,不要命了吗?”
那小乞丐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求官人们可怜可怜小的,小的实在是饿极了!”
“求求官人,赏几个钱吧!”
追风厌恶地皱眉,但为了不惊动马车里的人,他还是看了一眼跟着自己的手下,示意他过去给赏钱。
手下得令之后,走到小乞丐面前,从怀中掏出几文钱,放进他手心,“拿着去买几个炊饼吃,快走,别挡道。”
小乞丐拿了银钱,连连磕头,欢天喜地的走了。
追风示意车夫继续前进,很快,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街头。
下一刻,不远处的柱子后面,一身穿粗布麻衣的人悄悄现身,此人正是裴讷,跟着一个同样装扮的人。
“主子,确定了,马车里的人一定是赫连襄。”
追风性子冷淡,从不乐善好施,若非顾忌马车内的人,必定将这小乞丐痛骂一顿了事。
而能让他顾忌的人,唯有新帝赫连襄。
裴讷没有丝毫的犹豫,“通知下去,立刻动手。”
马车内,怀兮颤抖着身体,殷红的唇渐渐靠近赫连襄的脸,即使他们已亲密过无数次,她仍旧害怕即将发生的事情。
火热的唇落到赫连襄脸上,仅仅是轻轻的触碰,她的脸已经红透。
停留了片刻后,她的唇很快离开,她垂眸,不敢去看他,“这下可以了吗?”
赫连襄长臂一伸,将她拥入怀中,火热的唇用力压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