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文慎愣怔住,冷汗不停地从额角沁出。
他当即双膝触地,大呼:“臣不敢啊!”
“不敢就好!”
田公公嫌恶的眼神从他身上挪开,朝萧华臻微微侧了侧脸。
他的下巴正点向那玉珏的方向。
萧华臻心领神会,即刻从宫女手中拿过那片玉珏,与自己原先那片一起,小心收到怀中。
田公公看着她伶俐的动作,心中好感又多几分。
原本她来之前,萧文慎在他身边,话里话外地说这个女儿刁蛮任性,愚鲁无知,他还对她有些嫌弃。
如今看来,女儿举止大方,形容得体,可萧文慎这个当父亲的……
田公公眼刀狠狠剜过萧文慎。
还不如他女儿一半懂事!
“既然如此,安平侯府便是两位千金一同到行宫侍奉。来人,记档!”
他拂尘一挥,领着一堆宫婢黄门浩浩荡荡走出盛华堂。
萧文慎忙不迭爬起来,恨恨瞪了萧华臻一眼,旋即便跟着跑出去。
“田公公、公公!”
他小跑到田公公身边,从怀中摸出一只鼓鼓囊囊的荷包,里头装的全是金叶子。
“公公,我那幺女实在不成气候,公公能否……”
田公公只是不屑地看着那只荷包,脸上的鄙夷之色更浓。
方才从其他勋贵家中出来,比这贵重的珠宝金银他都不知收了多少!
他缺的是这些吗?他缺的是凑齐能胜任侍骑一职的人!
萧文慎的脑子还不如他大女儿一半好使!
他轻轻从喉底哼出一声,“圣上最忌讳权贵与我们这些宦官结交,怎么,萧侯这是想当众向咱家行贿不成?”
萧文慎脸色大变,手中的荷包差点没拿稳。
他扑通一声跪到地上,“臣万万没有此意啊!只是臣的幺女不成器,臣实在不敢让她到贵人面前闯祸……”
“侍骑的信物你家既然收下了,那便是接下了中宫懿旨!”
田公公眯起眼睛,“萧侯有胆子抗旨,咱家可没胆子替你做这个主。你家二姑娘要实在这么金贵,你自个儿入宫去向殿下请辞吧!”
说罢,他全然不顾跪在脚边的萧文慎,一脚从他背上跨过。
“呸——”
“不懂事的东西,难怪这安平侯府越来越不成气候!”
待田公公一众离开后,姚成忙扶起萧文慎。
“这可如何是好?别家都是避之不及,就咱们侯府上赶着,一下子送去两位千金,侯爷,这要是被那两位王爷知道……”
他惶恐地将声音压低,“会不会以为侯爷觊觎上储君的位子……”
“闭嘴!”
萧文慎没好气地斥了一句,回过头,目光阴沉地盯着盛华堂。
他倒是低估这个好女儿了!竟当着宫里人的面,给他下这种绊子!
“这阉人只想着了却自己的差事,他不管,自有人能管!”
“备车,去公主府!”
……
“萧侯可真是好大的脸面!”
萧文慎被拦在公主府僻静的东边角门外,长公主他还没见着,就先被茠玉嘲讽了一通。
“臣也是想为殿下分忧……”
“分忧?”茠玉鄙夷地嗤笑了一声,“怎的,你教养出来这么个不知羞耻的女儿,狐媚到都督身边去了,难道不该你来管教?”
萧文慎谄笑,“臣已经将她叫回家中,又接了侍骑的旨意,都督就是有心庇护也插不了手了。”
茠玉睥睨着他,“那又如何?人难道就此从这世上消失了?”
“这位姑姑,行宫那可是殿下说一不二的地方,到时殿下意欲如何,自然是……”
“殿下意欲如何?”茠玉逼近前一步,阴沉的目光直逼视向他,“这事儿要是殿下有意,哪里还有你效力尽忠的余地?”
萧文慎哪里还听不懂?这是要他动手,又要他不能脏了长公主的衣角!
他连连点头,“是是是,这都是臣教养无方才导致的祸患,臣必定有法子清理门户。只是,臣那幺女儿……”
“知道了,”茠玉得了他的承诺,也松了口,“殿下的意思是,侍骑之事中宫早有授意,但凭自愿,若你家二姑娘实在不得空,不去就是。”
萧文慎霎时间喜笑颜开。
他们这位长公主地位崇高,有她金口玉言,华绮不去行宫任侍骑之职,自然也就不算抗旨。
萧华臻不知天高地厚,真以为这样便能拉他下水,可讨好了区区一个田公公又如何?
如今这难事不还是迎刃而解?
……
盛萱堂的前院石桌旁,萧华臻将两片玉珏摆在眼前,兀自出神。
若侍骑这事真是萧文慎给她挖好的坑,那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必定会想方设法阻止萧华绮被她拉下水。
所以这个坑,她还得让萧华绮自己心甘情愿往下跳才行。
“姑娘!”
“姑娘!”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芯蕊拉着许攸之急哄哄闯进盛萱堂,身后跟着的还有簪春和赤焰。
萧华臻诧异地看了一眼赤焰,也顾不上多问,直接收起玉珏拉着许攸之便往老太太的卧房走。
许攸之是被芯蕊闯入忠勤伯府直接带出来的,此刻见萧华臻神色肃穆,也知道不是开玩笑的时机,果断上手给老太太号了脉。
“没什么大碍。”
他转头看向萧华臻,“气血瘀滞,肝经不通,倒像是生了场大气给老太太自个儿气晕了。”
萧华臻拿出那日藏起的一点药渣给他看。
许攸之皱眉,“这时候该用疏肝泻火的药,怎么用上安神的?何况这分量,药牛都够了,老太太吃下去能醒才怪!”
他拿出一颗药丸给老太太化开了喂下,又念了几味药材,让芯蕊去抓药。
这才安慰萧华臻,“真没什么大碍,吃我几剂药汤下去就成。”
萧华臻的心终于放回去。
看来秦妈妈让端午转达的话没有错,祖母不会有事,萧文慎只是想将她算计回来,困在盛萱堂,直到接下今日这份旨意。
想起侍骑的事,她即刻问许攸之:“谢之平的情况如何?有痊愈的把握吗?”
许攸之恢复嬉皮笑脸的模样。
“不想想我是谁?谢家就差给我供到祠堂里了!”
“谢之平是快好起来了,可你那个好妹妹啊,”许攸之摇了摇头,撇着嘴道,“哭得可惨咯!”
萧华臻眼睛一亮。
刚想着瞌睡,枕头就递上来了,这可就好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