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黄忠嗣的预言分毫不差。
那道措辞严厉、晓以利害的劝降诏书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叛军内部早已压抑到极点的恐惧与求生欲。
萧镇岳等核心将领的覆灭,本就抽掉了叛军的脊梁。
面对城外不断汇聚、打着“勤王”旗号的各州府军队,以及汴京城内因惨烈宫门之战和太后、皇帝“安然无恙”消息逐渐扩散而开始转向的舆论,绝望的叛军士兵们彻底丧失了斗志。
倒戈!
第一个营哗变了,绑了试图弹压的军官投向城外勤王军。
如同多米诺骨牌,恐惧和求生本能迅速蔓延。
不到一日,城内残存的叛军建制土崩瓦解,士兵们或放下武器跪地请降,或争先恐后地绑缚昔日上司以求宽恕。
混乱中,岐王赵颢、富弼、吕公着、吕惠卿、冯京以及奄奄一息被抬着的韩琦,如同丧家之犬,在仅存的的死忠护卫簇拥下,试图趁乱从西门潜逃。
然而,早已被国安和皇城司残余暗桩严密监控的他们,刚出府邸就被蜂拥而至的倒戈士兵和闻讯赶来的开封府衙役堵了个正着。
“抓住他们!别让逆贼跑了!”
“献给大元帅!献给官家!”
昔日高高在上的亲王和宰辅,此刻在愤怒的士兵和百姓推搡唾骂中,狼狈不堪地被绳索捆缚。
富弼面如死灰,吕惠卿徒劳地叫骂挣扎,冯京涕泪横流。
岐王赵颢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魂魄。
只有韩琦,在混乱中被抬着,紧闭双眼,嘴角溢出一丝暗红,不知是死是活。
陈留·行在
捷报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飞传陈留。
“大帅!汴京大捷!逆贼赵颢、富弼、韩琦、吕公着、吕惠卿、冯京等一干首恶悉数就擒!叛军已降!”
信使的声音十分激动。
行在之内,王安石、章惇、黄忠嗣等人闻讯,紧绷了多日的神经终于略松,但脸上并无太多喜色,只有凝重与疲惫。
“如何处置?”王安石看向黄忠嗣。
皇帝依旧昏迷,人事不省,黄忠嗣此刻手握天子剑与“天下兵马大元帅”印信,是实际上的最高裁决者。
黄忠嗣沉吟片刻,目光冷冽:“逆首罪恶滔天,诛族!然……”
他话锋一转,“此刻陛下未醒,汴京局势虽定,但人心未稳,鱼龙混杂。将逆首押解陈留,变数太大。”
他做出决断:“传令!将所有逆首及其核心党羽,严加看押于汴京天牢!
派一千虎翼团精锐,并令周围州府赶来的勤王军挑选一万精壮可靠者,由虎翼团军官统带,即刻入汴京,全面接管城防!
肃清残敌,弹压地面,恢复秩序!没有本帅手令,任何人不得探视逆犯!违令者,格杀勿论!”
“遵令!”传令兵飞奔而出。
王安石与章惇对视一眼,均明白黄忠嗣的深意。
将逆首留在汴京关押,一是避免长途押运风险,二是将这颗“烫手山芋”暂时置于绝对控制之下,三是让新入城的“勤王军”在虎翼团弹压下成为维持秩序的力量,而非潜在的混乱源头。
清洗和审判,必须等尘埃落定,由最高权威来定夺。
黄忠嗣此刻展现出的,是绝对的掌控力与冷酷的政治智慧。
五日后
五天的整顿,在虎翼团钢刀和军令的威慑下,汴京城初步恢复了表面上的平静。
城门紧闭,实行最严格的宵禁和盘查。
各级官员被勒令在家,非诏不得外出,惶惶不可终日。
昔日繁华的汴梁,此刻笼罩在一种劫后余生的压抑之中。
确认城内局势已被牢牢掌控,黄忠嗣才决定移驾回京。
皇帝赵顼的龙辇在虎翼团最精锐的护卫下,秘密而迅速地回到了阔别已久的福宁殿。向皇后寸步不离地守候在旁,高太后则被安置在远离前朝的宫殿静养,她依旧神情恍惚,对外界变故似无所觉。
入城的第一时间,黄忠嗣便下达了最严的命令:
汴京四门持续封锁,许进不许出,没有他的手令,一只鸟也不准飞出汴京。
所有在京官员,无论品级,一律在家“静思己过”,严禁互相串联、传递消息,由皇城司和虎翼团严密监控,违者以谋逆同党论处。
即刻宣嘉王赵頵入宫,陪伴圣驾,侍奉汤药。
汴京城的钥匙,此刻牢牢握在黄忠嗣手中。
三千虎翼团是他最锋利的爪牙,新入城并被他整编过的一万多州府“勤王军”是他暂时掌控的庞大力量。
王安石主持朝政框架,章惇掌管刑名律法,但所有军权、京畿卫戍、生杀大权,尽归黄忠嗣。
皇帝的昏迷,让他手中的“天下兵马大元帅”和“见令如朕亲临”的权威,达到了实质上的顶峰。
他发出的每一道命令,都如同圣旨般被无条件执行。汴京城内外,他的名字就是秩序,就是律法。
若他此刻想黄袍加身,几乎无人能挡,城内的官员们噤若寒蝉,城外的军队群龙无首。
然而,黄忠嗣并未做出这样的事。
他做的第二件大事,是急令辽东:
“大宋天下兵马大元帅黄忠嗣令:辽东战事,关乎国运,不容迁延!
种谔、萧承弼、赵勇诸将,奉此令后,当以雷霆之势,速决辽金残敌!
务必于两月之内,荡平辽东,安定边陲!
诸事底定,种谔率龙虎军主力,萧承弼率天雄军精锐,即刻班师回京拱卫!不得有误!”
嘉王赵頵,这位素以书画自娱、性情温和淡泊的亲王,战战兢兢地被“请”入了福宁殿侧殿。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以这样的方式被卷入帝国权力的风暴眼。
看着龙榻上面色惨白、气若游丝的皇兄,再看看殿外肃立如林的虎翼团甲士和那位不怒自威、眼神锐利如鹰的黄大元帅,赵頵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和茫然。
黄忠嗣对他很客气:“嘉王殿下,圣躬不安,社稷危难。
殿下乃官家至亲,宗室砥柱,当此时刻,需殿下在宫中坐镇,以安内外之心。
请殿下安心陪伴官家,朝中诸事,自有臣等与王相、章参政处置。”
赵頵只能唯唯诺诺应承,心中苦涩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