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师兄,瞿师兄,看这个。”
顾桢放下花瓶,看着那枚足有他小臂长的灰色羽毛在空中打了一个旋儿,轻飘飘地掉落下来,却没有贸然伸手去触碰,而是出声叫了将注意力放在纸张上的其他三人。
张青池对妖兽羽发并不熟悉,示意瞿怀青去看。
瞿怀青在太清门内常常与各类灵材打交道,用以修行符道,此刻他蹲在地上,借着洒落下来的阳光,眯着眼细细看去。
“没有纹路,呈灰黑渐变色……若无意外,应当是灰山雀的飞羽。”
“又是灰山雀。”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顾桢一行人居然诡异地得到了些许平静,毕竟这城中虽然已经没几个真正意义上的活人了,但又热闹非凡,什么东西好像都插了一脚进来。
现在能得知与城主府有关联的是已经出现过的东西,反而舒坦一些了。
瞿怀青取出一个水晶方盒出来,以灵丝为媒介,将那枚长羽妥帖地收在水晶盒中,并未用自己的手去碰到羽毛。
四人将城主府内的所有房间,包括下人房和厨灶中都彻彻底底地搜查了一番,确信任何有异的书信物件都没有了,这才离开。
“看来灰山雀群确实是由异兽所掌握的了。”
瞿怀青的面色有些沉重,他从那枚羽毛上感受到了一股浓厚的妖力。
张青池站在旁边也被那股妖气熏到了,他皱了皱鼻子,有些不适:“好浓烈的妖气,只怕这灰山雀异兽能被称一声真君了。”
“五十年前……妖族可有明面上新添的真君?”
太清门中弟子多为法修,常年修行都需用到妖兽灵兽身上的皮毛骨骼一类,十分不招南州的妖修们待见,故而瞿怀青也不清楚自己的情报是否有误,转而问与妖族关系还不错的凌云道宗的弟子。
张青池是白虹峰首徒,玉峤真君也有意培养他,许多事务只要不是十分重大的,都是由张青池辅佐玉峤真君完成,故而知道的比顾桢和李青霜要多得多。
张青池细细回忆着与妖族和妖修有关的事务,只找到一位这一百年来新晋的化神真君,除这位本体据说是虎的化神真君外,明面上便再没有第二位了。
瞿怀青挠挠头,也想不到还有其他的新晋真君了,只好叹了口气:“唉,明面上的我都基本不知道,更别提被刻意瞒下来的了。我还是回去告诉师尊,请他老人家去打听吧。”
四人在城主府消耗了整个下午的时间,此刻天边的火烧云已是艳若桃李,日光只余下最后一缕耀眼的金芒。
另外五名前去探查百姓的太清门弟子还未回来,瞿怀青便给他们传了口信,得到的回复是子夜前必会回来,瞿怀青见他们给了准确的时间,又叮嘱了一番注意安全之类的话,就和顾桢他们一同回到客栈了。
客栈中还有十几位来到郭邑城不久,受影响不大的修士已经逐渐苏醒了,此刻在大堂中聚在一处瑟瑟发抖,他们身上的灵力十不存一,几乎没有自保之力。
那些外来修士见有人进来,先是一惊,再一看到凌云道宗和太清门两位颇负盛名的大弟子都在此处,惊就转为了喜。
“几位道友,我等苏醒后便发觉此地变得古怪非常,却碍于身有重伤不敢贸然出去探查,可否请几位告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张青池示意太清门才是此处领主,用眼刀子刮了半天瞿怀青的厚脸皮,才刮动了他的嘴。
瞿怀青将事情隐瞒了一部分,又诚实地将城内的现状全都说了出来,这些修士本就惶恐,在半真半假的话语中也难以分辨,最后还是全信了。
其中一名模样洒脱的中年刀客面露震惊,磕绊道:“我从前游历时也遇到过网罗鬼,但不过是个筑基期,却已经可以织出囊括一百多人的梦境。只是郭邑城这只居然能让十几万人同时入睡,还能勾走他们的魂魄,恐怕是真君修为了。”
“十几万?”顾桢原本沉默地听着,此刻却疑惑出声,“这城中已有近百万人,你为何说十几万?”
刀客也十分疑惑:“我来此处一月有余,因为……咳咳,身上有些捉襟见肘,各处都跑过了去挣些花销,这城中上上下下都去了,哪来的百万人?”
这下轮到顾桢几人震惊了。
待顾桢将他们在灵舟上的所见所闻讲出来,刀客也陷入了沉思,许久后才再次开口:“我倒有一处异状可说,或许能助几位道友一臂之力。”
“我接单子时,发现这城中虽大,但许多民居房屋都是空着的,看其中的灰尘,有已经许久不住人的,也有近些日子来才没人的。不过那些房屋都不在临街的地方,所以你们只泛泛看了几眼是应当注意不到的、”
此时已经夜幕了,这些修士们灵力薄弱,只好回到楼上客房中去休息,留顾桢几人在大堂中点明烛火,等太清门的弟子们回来。
瞿怀青听了那刀客的话,急忙再发了通讯符过去询问,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神色更加凝重了。
“现今也只好先等他们回来,看看具体的情况再做打算了。”
瞿怀青心中也隐约发觉,此事并非表面上那样只是与异兽和妖兽有关,为保险起见,便烧了一枚高阶灵符传回太清门,将城主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以及城中人数又有变动的等等情况尽数说明,在感应到灵符成功发送后,才收回了注视着那一道流光的眼神。
张青池见状提醒到:“用品阶够高的,之前我们想传讯就被拦下来了。”
瞿怀青不在意这个,嘁了一声:“这枚是我师尊画的,你再去给我找更好的来?”
太清真君于符文一道已经是五州首屈一指,要想找更好的那是真的没有了。
一点灰黑色的小小旋风在空中出现,想要去卷那枚灵符,不想灵符似乎有自己的神志,一个扭身便加速冲了出去,一瞬间就到了触及不到的地方了。
一道婉转的鸟鸣不满地响起,又随着一阵振翅声消散在高空之中。
城主府的高檐上,占风铎被微风吹拂,在轻轻地晃荡中发出清脆空灵的铃声。
只听细微的一声“咔哒”,一个红衣男子赤着足,踩在了屋檐上的碧瓦之间,他的肩上停着一只有成年人手臂那般长的灰色鸟雀,两侧脸颊长了一团红彤彤的柔软羽毛,十分讨喜,此刻正委屈地侧头去蹭着红衣男子的脖颈和脑袋。
“大人大人,我们计划了好——久,被那个魔修一把火就烧没了!”
那嫩黄的鸟喙里叽叽喳喳地吐出了人言,是一道娇娇俏俏的女声。红衣男子虽然没搭理它,却也没制止,只是安静地听着。
“还有那只蠢货蜘蛛,让她别去动那个孩子,她偏不听,非说那个小孩闻起来特别香,偷偷去啃人家,这下好了吧,连尸首都找不回来!早知道就该把她给吃了,免得便宜了其他人。”
红衣男子脸上挂着一个温柔的微笑,低眉抬手,轻轻地挠着鸟雀的颈部,挠得鸟雀话都不说了,偏着头,把脖颈全都露出来,舒适地享受着。
“有什么关系呢,隐飞?我们要的东西已经拿到了,至于其他的,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好啦好啦,你怎么突然说和晏真君一样的话啦?我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我们还要做什么事?赶快干完活走吧?”隐飞扇了两下翅膀,歪着头催促道。
红衣男子带着隐飞跳进了城主府的院墙之中,片刻后,手上拿着一样东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