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桐剑的心寒就是大吵大闹。
顾桢连抱都快抱不住孤桐剑了,臂弯里头就跟塞了只一直不停狂蹬四蹄不愿意消停下来的野兔子一样。
明渊直接把危弦剑塞给顾桢已经让孤桐剑够生气了,没想到顾桢连推拒的动作都没有装模作样地来一点,居然就直接接住了,孤桐剑一下就气不顺了。
“……别闹了……”
顾桢脸都快被剑穗子抽红了,吕鹄和韦知力也在一边偷偷看着,叫顾桢不好意思的很。
他俩的眼神可谓是十分惊奇,还有一点点的调侃,看得顾桢想在街边直接挖个地道钻进去算了。
孤桐剑一听顾桢这话,一下就更生气了,彻底哄不住了,嗖的一下从顾桢怀里飞了出去。
就是它也觉得这地方现在不太安全,不敢离顾桢太远,怕出事儿,只好不远不近地缀在后头跟着,坚定地避开了顾桢想伸过来摸它的手。
危弦剑还是沉默地挂在顾桢腰间,安静地就像是其中并无剑灵一般。
吕鹄越看越好奇,最后还是忍不住小声问道:“顾真君……您的剑这是怎么了?”
顾桢尴尬地不想去看吕鹄和韦知力,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道:“临走前,家师将他的一柄灵剑交予我随身携带,我的剑有些不满。”
“哦哦哦,本命剑嘛,懂了懂了。”
吕鹄一脸恍然大悟,嘿嘿笑了两声,偷偷看了一眼后头的孤桐剑,夸道:“顾真君这剑脾性可真大,只是我也从来没见过这般有灵性的剑,一定用了很大心思去铸造吧。”
顾桢点点头,也没说孤桐剑不是自己一点一点攒出来的,是捡了个现成的宝贝,只模棱两可地说道:“是,铸剑材料十分珍奇。”
三人从一处巷道旁边路过,顾桢听见巷子的另一头有些嘈杂人声,偏过头去看了一眼。
那巷道两头是通的,能从这头一直看到那头连接的城中河道。
只见那头有四五个人,都趴着身子,似乎在观察河中的情况,他们中间还蹲了一个人影,只是被挡住了多半,顾桢只能看见那人身形较为娇小。
吕鹄也顺着顾桢的视线看过去,见顾桢有些好奇,就向他解释道:“那头的应当是姜文京管事,正带着手底下的人查看河道,以免连日暴雨造成淤积,影响到城中居民的生活了。”
顾桢心中忽然一跳,面色倒是丝毫未变,就像只是随便一看,并不在意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般,随口说道:“姜管事连这种小事都亲力亲为,让人敬佩。”
韦知力也回道:“是,姜管事虽然修为不济,头脑却是十分灵光的,城里头好多好主意都是她想出来的,可聪明了。”
吕鹄啧啧两声,接话道:“是啊,姜管事出的主意都特别有用,她本来就悟性极佳,只可惜灵根破损过,咱们真君请了药王谷的真君来也无计可施,只能维持现状。”
韦知力奇怪地看了吕鹄一看,问道:“姜管事灵根有损?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你从哪儿听来的?”
顾桢就听吕鹄呃了一声,小声道:“嗐,你看我这破嘴不把门的,我哥说的,老韦你就行行好,千万别让他知道我随便就说出来了,不然回去了他肯定抽我。”
韦知力拍了他一下,手掌上的力道叫吕鹄踉跄了一步。
“我什么时候跟你一样嘴上不牢了?你放心吧,你只要不再别人面前乱多嘴我就不揭穿你。”
姜文京带着人已经朝着远处走了,顾桢也和吕鸿、韦知力一同走到了无色教所在的那处宅院附近。
宅院里头仍旧是寂静无声,只是其中本就生气寥寥,只是雨中黑云压顶,没有光亮,显得愈发阴森了。
原本顾桢刻意伸进去的神识被孟玉腰取走了一缕,按理来说顾桢是可以隐隐约约感应到自己的神识所处的方位。
现在却仿佛那缕神识已经消散了一般,无论顾桢怎么感应,都毫无踪迹可寻。
顾桢微垂着头,呼吸清薄,眼皮半阖,手指轻轻地点着。
能造成这种情况无外乎只有几种缘故,一是孟玉腰已经遭遇不测,那缕神识也就跟携带者一同没了;第二是孟玉腰已经不在顾桢与神识联络的感应范围之内,只是顾桢已经是化神修士,只要孟玉腰还在长右城中,就一定能处在顾桢的范围内,除非他已经出了城,只是这段时间里玺棂真君对城门和其他隐秘的出入口把守十分严厉,孟玉腰不可能悄无声息地就离开了。
而第三种可能最为靠谱一些,那就是孟玉腰现在身处于一类可以屏蔽气息或是禁锢行动的阵法与屏障之中,且设下阵法的修士修为高于顾桢许多,这才让顾桢连一丝一毫都无法找到。
孤桐剑还是不让顾桢抓在手里,顾桢思考时又总觉得手心里空荡荡的,无意识地抚摸上了腰间静静悬挂的危弦剑,轻轻用掌心摩挲着剑柄的圆钝处。
危弦剑古朴黯淡的剑刃在鞘中微微闪过一道寒光,顾桢正在专心想着孟玉腰的事情,并未注意,而吕鹄和韦知力修为尚是元婴,又都不是剑修,也发现不了。
于是只有孤桐剑自己看到了,恨不得冲过去把危弦剑打一顿,又苦于自己压根儿打不过,只能一把剑在角落里生闷气。
顾桢抬眼看向那宅院中高高飞翘,却尽显残破的檐角,在檐角尖儿上,挂着一枚生满铜绿锈纹的风铎。
风雨相伴,将平铺石板的街道冲刷的干干净净,几处常有人马行过的地方已经被磨出了浅浅的凹陷,雨水积在里头,风将水坑表面吹得荡漾,粼粼反射着顾桢身旁用以照明的灯笼微光。
那点微光随着水面的浮动而晃荡着,从顾桢的双眼拂过,闪的他闭了闭眼。
风越来越大了。
顾桢看着那枚风铎,却忽然眼角抽动。
那枚风铎的铃舌完好无损,甚至没有铜绿蔓延其上,这样大的风雨,也未叫那片薄如蝉翼的铃舌动弹半分。
风铎,因风成声者也。
这一枚风铎却静立风中,毫无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