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桢从未见过明渊露出这样的目光。
像什么呢?
顾桢惊讶自己现在还能分出心思去想这个问题。
像是荒野上跋涉已久的孤狼,在艰辛寻觅后终于逼近了失而复得的珍宝,于是便在黑暗中紧紧地注视着、紧盯着,不愿错失一丝一毫的响动。
顾桢久违地在明渊身边感到了紧张,是由明渊带给他的紧张。
紧迫感让顾桢的唾液腺加速分泌口涎,很快就淹没了舌尖,叫顾桢难以抑制自己吞咽的本能。
喉咙上下滑动,顾桢才后知后觉喉间干涩,如同刀割剑剐,唾液也失去了润滑的功效。
顾桢背对着房门站立,僵得像一根吊在房梁下头的风干萝卜。
茫然的无助感在顾桢心头漫过,叫他不由自主地下意识向自己最为信任和依赖的人开口求助。
哪怕正是这个人造成了他现在不知所措的局面。
“师尊……?”
顾桢的声音从干涩的喉间挤出来,显得低哑细弱,带上了微不可察的轻轻颤抖。
明渊从唇齿间吐出了深深的一口气,不过是一口吐息,几乎也要化作忽起的飓风,将顾桢从站着的地方,连带房屋一齐卷上天际去。
“过来。”
顾桢终于听见了明渊的声音,原本快要落下悬崖的忐忑心绪终于被拉了一把。
也不去思考明渊为什么要他到身边去,不在乎过去之后会有什么结果,顾桢像是抓住了悬崖上唯一一的通路,朝着尽头的熊熊烈焰而去。
顾桢踏出的每一步都轻飘飘的,好像要像一只天灯般飘上房梁上去,又很沉重,跟背了一座壳的蜗牛一般,脚下还有粘液拖累。
但不管如何,此处客房并不大,甚至只有顾桢在明见山那座居所的一半大,只消十步,顾桢还是从门口走到了坐在床边的明渊身前。
二人四目相对,明渊的眼中似乎终于褪去了什么束缚,彻底展露出来合体真君的压制力,几乎要化作实质,将顾桢挺直的脊椎压弯在自己膝边。
明渊的手仍旧像是明见山山巅上凝冻了很多很多年的暗白色冰块,凉丝丝的,也不柔软,指腹和掌心都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茧壳,有些粗糙,将顾桢的脸颊和颈侧刮擦的有些发痒,叫他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这个动作却将整个侧脸都递到了明渊的手掌中。
明渊在黑暗中忽地笑了一声,这还是顾桢第一次听见他这样毫不掩饰的愉悦笑意,睁大了眼睛,想要去探寻明渊此刻的面容。
只可惜房中的灯烛尽数熄灭,外头的月光也无法穿透紧闭的窗纱。
顾桢化神期的目力像是毫无作用一样,现在什么都看不清了,瞳孔不自知地放大了许多,圆圆的,还有些水润润的。
那只带着薄茧的宽厚手掌一路摩挲至顾桢的后脑,在顾桢压根反应不过来的时候骤然施力,压着顾桢的脑袋往下一按。
顾桢的嘴唇被另外两片干燥的,温暖的唇瓣含住了,二人的唾液湿润了彼此的皮肤缝隙,浅色的唇瓣在摩擦中快速地染上殷红。
顾桢大脑发懵,将孤桐剑高分贝的惊恐尖叫尽数屏蔽掉,只余下沙沙声和一片白色亮光。
顾桢只愣了两秒钟的时间,不用再多思考,脊背躬下,无需脑后的手掌辅助,自己就迎了上去。
明渊唇缝间溢出了细碎的轻笑,又被不甘示弱的顾桢尽数吞下,原本寂静的房中只余微弱的水声。
顾桢弯腰弯的有些酸痛了,让正处在劫中的他颇感烦躁,干脆恶向胆边生,心下一横,双膝分开直接就坐在了明渊的大腿上,双手也攀上了明渊的肩膀。
二人并无言语,只亲密无间地厮磨了好一阵,一直到屋外又起了骤风,将木质窗格吹得噼啪作响方才分开。
还有一丝溢出口唇之外的水线被扯断,冰冰凉凉地贴在顾桢下颌。
明渊揽着顾桢的后腰,免得他动情之下没能稳住身形掉下去。
他喘了两声,然后低声问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顾桢看不清东西,那是明渊故意为之,明渊自个儿在夜间也视物如常,并不受光线的影响。
他能分明地看见顾桢本来就圆圆的眼睛瞪的更大了,里头除了不可置信就是无言以对,半天翻了个白眼出来。
“……师尊,我又不是脑子有问题,我当然知道我在干什么。”
明渊想,顾桢果然还是被心魔劫影响了,怎么说话都变得尖锐了一点。
顾桢眨了眨眼,忽然警觉起来,明渊手底下的腰背也一瞬绷紧,像是一张满月的弓。
“你为什么这么问?你是不是不想承认?”
看着顾桢满脸都写着“你这个负心汉”,明渊觉得自己也不能任由顾桢这样漫无边际地发散下去,否则他能想出来什么都未可知。
明渊当即摇头,又想起顾桢现在看不清东西,却也私心里不愿解开限制,只好再度开口,宽慰道:“没有,我没有。”
顾桢这才放下心来,后知后觉自己刚刚情急之下问了什么,一下脸就红了,在没光的地方就跟一只红灯笼一样闪闪发亮。
死嘴!什么上赶着要名分一样的破话都往外说!
顾桢的身体这下就不是紧绷了,更加的僵硬起来,明渊感觉自己好像搂了个棺材板儿。
藏书阁的书本古籍并不会教他遇到现在的情况究竟该怎样做,太上忘情的心法也只是将他剩余的躁动缓缓平复。
明渊只好像抚摸一只炸毛的猫一样去抚摸顾桢,手心带上了一些温热的灵力,将僵硬的肌肉经络揉按软化。
“我并不是那个意思,”明渊尝试着在心中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小心地开口,“我是说,毕竟我是你的师尊,却难以控制自己,做出了这样的事情,你会不会不开心?”
顾桢想说我怎么会不开心,我开心的要死。
但是他不敢就这么说出来,只是摇了摇头,小声回道:“没有,我没有不开心。”
顾桢的手指紧张地抠了一下,补充道:“我也很高兴。”
明渊总算松了一口气,默默地将感知与善尸和恶尸相通。
正当他再开口想要说什么时,房门忽然被大力推开,木质门扇哐啷一声重重打在墙上。
玺棂真君急慌慌的声音也同时响起:“我知道了!是姜文京对不……你们在干什么?”
师徒二人维持着坐在腿上紧紧相贴的姿势,一齐回头,用难以言喻的表情看着玺棂真君,略略发肿的殷红嘴唇让玺棂真君实在难以忽视。
明渊听到寥玉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本体,你就让我们看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