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渊和玺棂真君原本还在防备晏荆或是心魔在城外,这几日一一排查,却发现已经了无踪影,似乎早已经离开了。
如此一来,外部威胁已然除去,玺棂真君收拾城内就更加得心应手了,几乎是以雷霆之势快刀斩乱麻,将有问题的人或物一一剪除。
顾桢间或看到玺棂真君一两次,觉得他走路都带着风。
顾桢盘腿坐在床上,外衫随意地披在肩头,凌乱地卷着边儿,打了个哈欠,问道:“师尊,长右城这事儿也算是明了了?我看玺棂师叔这一顿忙活,居然南州这些大大小小的世家宗门都逃不开掺了些许关系,最后的线索也都指着金光城了。”
明渊仔细扣着自己衣领内的暗扣,看着顾桢这样子,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还是没忍住走过去给他整理衣衫头发。
顾桢也来者不拒,仰着头任由明渊动作。
只听明渊说道:“是,如今城外的阵法已经被破开,城中的也被解除,我昨夜便已经传讯回宗,后续自有掌门定夺。”
“张乐的事情也一并告知,想必宣和会愿意收她为徒。只是我们不便再带着她,为安全起见,先将她安置在玺棂真君府上,后头或是我们来接,或者就让她跟玺棂真君一道去中州就好。”
“行,我过会儿去同她说吧。”
顾桢抠了抠手指甲,忽然想起什么来,说道:“我才想起来,孟玉腰和他那两个师弟去哪儿了?无色教弟子炼作的血傀倒是一个不少的烧干净了,就他们三个大活人不见踪影。”
明渊也摇摇头,两手绕过顾桢的颈后,将翻折的衣领边从后往前捋平整,大拇指关节处的茧子将顾桢的侧颈摩挲的痒酥酥的。
顾桢缩了缩脖子,差点把明渊的手指卡在领子里。
“不知,并未看到他们的踪迹,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或许是被血魔宗带走了。”
顾桢歪着头一想,猜测道:“没有踪迹?那也有可能是他们用了无色教的那个什么道统,借天地灵气之便出去了。”
明渊把他转了个个儿,开始梳理被两个人一齐蹭的乱哄哄的头发。
“只是那时阵法尚在,孟玉腰一人还能出去,他那两个师弟却是绝无可能的。”
顾桢也想到了这茬,啧啧两声:“也不知道无色教现在怎么样了,不会真的全被血魔宫炼了吧?”
明渊也没有猜测什么,只说道:“玉峤真君应当已经接到传讯,向无色教去了。”
“太清门也查出有弟子被蛊惑,私下里修行了血魔功法,已经无法可救。凌云道宗尚且还好,但也发现了有外来人传道。”
顾桢打了个激灵,“连太清门都有了?那其他宗门肯定也逃不了了。”
太清门已经算是门规最为森严的宗门之一了,比起凌云道宗,太清门才更算是传习三清之道的宗门。况且,修习符阵之法也对修行者的心智要求极高,按理来说,太清门弟子应当十分坚定才对。
明渊听了顾桢的感慨,说道:“常常有人难以抗拒捷径,却也不理会捷径之后是否是万丈深渊,古来有之。”
不是人人都有上好的灵根资质,也不是人人都有坚定心性,若是修行正道,有的人一辈子都筑不了基,可走上魔道,虽说也没有什么仙途可言,却好歹能够修行下去,经不住这等诱惑的大有人在。
明渊将顾桢的碎发拢起,斜着编起细细的辫子来。
“再往海边走一走,南州外海常常风暴肆掠,不时会有空间裂缝存在,或许同南州出现异界风物有关。”
顾桢点点头,结果一下扯到了才编了一半的辫子,头皮一下就红了。
“……”
顾桢眼泪水都要出来了。
其实也没多痛,至少跟从前受过的伤一比压根儿不算什么,但是他这会儿就是憋不住了,莫名其妙的。
明渊原本还没发现,只是给顾桢揉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发带都扎好了,才发现顾桢闷着声不吭气儿。
明渊一下就有些慌了,只会用手指去擦脸上的咸涩液体,连该怎么说点哄人的话都想不起来。
顾桢原本还在内心唾弃自己跟有病似的,但是一看明渊手忙脚乱的模样,又憋不住笑了出来。
“刚刚把你扯痛了吗?”
明渊去扒拉顾桢的脑瓜顶,想再看看头皮。
顾桢把他的手逮下来,摇摇头:“我没事的,师尊,只是突然不知道为什么……”
明渊了然,生疏地将顾桢拢到怀里,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低声道:“这是你自己要渡的劫,我帮不了你,但是我希望你好好的。如果不舒服,不要闷在心底里不说出来,想哭的时候就哭,不想笑的时候也不用笑,会好的。”
顾桢总是燥哄哄一团乱的情绪在此刻终于平静下来,将额头抵在了明渊的肩膀上,双手也回抱回去,环在明渊宽厚紧实的后背上。
没抱多会儿,顾桢就跳了起来,俨然又是活力满满的样子了,就是脸红得很。
“我去找张乐!别一会儿又忘掉了。”
明渊看顾桢火急火燎地,鞋跟儿都还没提起来,就往门外窜,不由地笑了一下。
孤桐剑晃悠悠地跟在顾桢后边,还没追上顾桢,就看明渊一直看着顾桢离开,当即烦得抖了抖剑穗子,一气之下狗胆包天,路过明渊时,用剑鞘狠狠戳了他一下,然后也飞快地跑掉了。
明渊还没见过孤桐剑能飞这么快。
但是他现在心情好,懒得跟孤桐剑多计较,也就随它去了,只是没拦着玉振剑跟过去而已。
于是,房中只剩下了明渊与一直倚靠在床头的危弦剑。
危弦剑闪烁几下,明渊就看了过去,侧耳听了一会儿,点点头,说道:“你想继续出去走走就去吧,孤桐剑只是还小,有些毛燥,却也能顶用,不会出什么事的。”
得了明渊的答复,危弦剑的身形逐渐变淡,像是在一抔浓浓的墨汁中兑入了清水,不多时,便消散在空气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