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胎雏形那由污秽淤泥、断裂晶矿和螺壳碎片扭曲而成的巨口张开,粘稠如沥青的紫黑色毒浆翻滚沸腾,撕裂灵魂的咆哮裹挟着实质般的恶臭音波,狠狠撞向浅滩上的三人!
“低头!”沈七嘶吼,残存的灵力疯狂注入青铜护符,黯淡的青光勉强撑开一道薄如蝉翼的屏障。钱多多则爆发出求生的本能,肥胖的身体异常灵活地往地上一滚,死死抱住苏映雪冰雕的底座。
轰——!
毒浆与音波混合的冲击狠狠撞在青色光幕上!光幕如同狂风中的蛛网,剧烈凹陷、变形,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沈七如遭重击,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线,护符的光芒肉眼可见地又黯淡了一分。恐怖的音波穿透屏障,震得他耳鼻流血,识海翻腾。
“咳咳…走!”钱多多趁着冲击波稍歇的间隙,连滚带爬地拽起沈七,两人合力拖住沉重的冰雕,跌跌撞撞地扑向河湾边缘一处被水流冲刷出的狭窄岩洞。身后,那污秽魔面发出更加暴怒的咆哮,粘稠的毒浆如同巨蟒般追摄而来!
冰冷的河水再次淹没全身。狭窄的岩洞水道曲折幽深,水流湍急。身后魔胎的咆哮和毒浆翻涌的轰鸣被岩石阻隔,变得沉闷而遥远,但那股被锁定的、冰冷彻骨的恶意却如影随形。
不知在黑暗冰冷的水道中挣扎前行了多久,前方终于透出一丝微弱的天光。水流变得平缓,沈七拖着几乎虚脱的钱多多和冰雕,奋力冲出水面。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洞顶有数道裂缝,天光从中艰难地透入,照亮了下方一片狼藉的景象。这里似乎曾是一个巨大的矿洞,废弃的矿车轨道锈蚀断裂,散落在碎石中。岩壁上残留着人工开凿的痕迹和斑驳的暗红色晶矿脉。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硫磺味、血腥味,还有一种淡淡的、熟悉的苦涩药香。
“呼…呼…甩…甩掉那鬼东西了?”钱多多瘫在湿漉漉的地上,大口喘息,脸色惨白如纸。他下意识地摸向怀中,想取出洛九霄留下的虚灵散。
沈七也靠着一块冰冷的岩石坐下,同样伸手入怀。然而,他的动作猛地僵住!
怀中的触感不对!那十支玉瓶…只剩下了冰冷的岩石和湿透的衣料!
“药呢?!”沈七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猛地看向钱多多。
钱多多也摸了个空,他脸色瞬间变得比刚才更加难看,挣扎着在破烂湿透的衣襟里疯狂翻找,最终只掏出一个空瘪、沾满污水的兽皮药囊。他颤抖着手将药囊倒过来,几粒细小的、不起眼的黑色药渣,混杂着几片惨白的潮音螺壳碎片,从囊口簌簌落下,掉在泥泞的地上。
“没…没了…”钱多多的声音干涩绝望,带着哭腔,“赤阳州药田…被天机阁烧光了!这是…这是最后一点…刚才水里…全冲没了…” 他呕出一口污血,血沫里同样混着细小的螺壳。
沈七的心猛地一沉。他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脖颈,指尖触碰到皮肤下异常凸起、搏动着的血管。借着洞顶透下的微弱天光,他看到自己手臂内侧——原本正常的皮肤下,一道道妖异的冰蓝色纹路,如同活物般悄然浮现、蔓延!这纹路扭曲诡异,散发着与第三卷九幽秘境中冰魔封印裂纹如出一辙的、冻结灵魂的寒意!
就在这时!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尖锐剧痛,毫无征兆地自右眼深处炸开!仿佛有一根烧红的冰锥狠狠捅进了脑髓!沈七闷哼一声,眼前瞬间被一片猩红覆盖!滚烫粘稠的液体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是血!右眼的血!
“沈七!”钱多多惊骇欲绝地看着他。
剧痛如同潮水,瞬间淹没了沈七的意识。视野在血红与黑暗间疯狂闪烁。洞顶透下的天光扭曲、变形,周围的矿洞废墟如同融化的蜡像般崩塌、重组。
幻象降临!
不再是冰冷的矿洞,而是永宁村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刺鼻的血腥味混合着泥土的腥气。年轻的母亲沈青禾将他死死护在身下,雨水混合着血水从她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在他的额头。她脖颈上那枚青铜护符散发着微弱的青光,抵御着影卫劈砍而来的刀光。母亲温柔却带着无尽悲伤的眼神,穿透雨幕,烙印在他灵魂深处:“钧儿…活下去…护住…护符…” 她的声音在雨声中模糊,但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沈七心上。
“娘——!”沈七在幻境中发出无声的嘶吼,想要冲过去,身体却如同被无形的锁链禁锢。
画面陡然切换!
阴森的天机阁地牢。洛九霄浑身浴血,被粗大的晶石锁链贯穿琵琶骨,钉在冰冷的石壁上。他双目缠着的染血绷带早已脱落,空洞的眼窝“望”着虚空,嘴角却挂着一丝癫狂而讥诮的弧度。
沈墨的身影隐在黑暗里,声音冰冷如同毒蛇吐信:“师兄,交出《周天星斗逆命篇》,我让你师徒死得痛快些。”洛九霄猛地啐出一口血沫:“呸!沈墨…你休想…钧儿…会毁了你的…罗盘…” 话音未落,一道晶石尖刺猛地刺穿他的胸膛!鲜血喷溅!洛九霄的身体在锁链上抽搐,最后凝固成一个指向虚空、仿佛要抓住什么的手势。
“师父——!”沈七感觉自己的心脏被那晶石尖刺同时洞穿!无边的愤怒和悲伤如同岩浆般在胸腔沸腾、灼烧!
“愤怒吗?悲伤吗?”一个低沉、冰冷,带着沈七自己嗓音特质却又充满无尽恶意的声音,如同毒蛇般在他识海中响起。眼前的幻象再次扭曲,凝聚成一个清晰的身影——另一个“沈七”!
他站在一片尸山血海之上,脚下踩着沈墨破碎的青铜面具,手中提着的,赫然是苏映雪那被冰封的头颅!他周身缠绕着污秽的紫黑色气流,右眼不再是流血,而是燃烧着两簇赤金近黑的、充满毁灭欲望的火焰!嘴角勾起一抹邪异而满足的笑容。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心魔沈七赤瞳如血,隔着尸山血海,冰冷地注视着现实中的沈七,“经脉寸断,灵力枯竭!挚友濒死,师父魂灭!连唯一能救你的药都成了泥里的渣滓!那个冰封的女人?”心魔嗤笑一声,抬脚踢了踢苏映雪冰封的头颅,头颅滚落,发出空洞的声响,“不过是下一个祭品!你谁也救不了!”
心魔的身影骤然逼近,几乎与沈七面贴面,赤瞳中的火焰灼烧着沈七的灵魂:“压制我这么多年,不累吗?看看这浊世!力量才是唯一的真理!杀伐才是唯一的救赎!杀了她!”心魔指向沈七身边苏映雪的冰雕,声音充满了蛊惑的魔力,“用圣女最后的清源血脉献祭!我能给你撕碎沈墨的力量!我能让你成为这乱世唯一的主宰!否则……”心魔的声音骤然变得怨毒无比,“你、那死胖子、还有这冰疙瘩,都会成为下面那魔胎的养料!永世沉沦!”
“杀!杀!杀!” 无数充满暴戾、贪婪、毁灭欲望的呓语,如同亿万只毒虫,瞬间淹没了沈七的识海!右眼的剧痛和脖颈冰蓝纹路的灼寒感骤然加剧!一股暴虐的、毁灭一切的冲动,如同失控的野火,在他残破的经脉和濒临崩溃的灵魂中疯狂燃烧!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抽搐着,缓缓抬起,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却充满凶戾气息的灵力,颤抖着指向身边那尊毫无防备的冰雕!
冰雕之中,苏映雪冰封的眉头似乎极其痛苦地蹙紧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