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凝聚的凶戾之气,带着冻结血液的寒意,悬停在冰雕眉心那抹细微的血痕之上。心魔的狞笑在识海中回荡,暴虐的杀意如同毒藤缠绕心脏,越收越紧。沈七的瞳孔深处,赤金与冰蓝疯狂交织、吞噬,右眼流下的血泪滚烫粘稠,脖颈下冰蓝的魔纹搏动如活蛇。
“杀!清源祭我!浊世称尊!”心魔的呓语如同亿万钢针穿刺脑髓。
指尖微颤,那缕凶戾之气吞吐,即将刺破冰封!
“咳…咳咳咳——!!!”
一阵撕心裂肺、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的剧喘,猛地从旁边响起!钱多多蜷缩在地,身体因剧烈的呛咳而弓成虾米,每一次抽搐都带出大股混着黑色晶粉和螺壳碎片的污血!这声音突兀、嘶哑,充满了濒死的痛苦,却像一道惊雷,狠狠劈进了沈七被心魔占据的混沌识海!
悬停的指尖猛地一颤!凝聚的凶戾之气瞬间溃散大半!
“死胖子…坏我好事!”心魔在识海中发出暴怒的尖啸,赤瞳的光芒疯狂闪烁,试图重新掌控。
就是这瞬间的空隙!
沈七左手紧攥的青铜护符,那布满裂痕的符体,竟在钱多多咳出的、蕴含着污秽晶粉和螺毒的污血气息刺激下,再次迸发出一缕微弱却极其坚韧的青芒!这光芒如同冰冷的银针,狠狠刺入沈七被魔念缠绕的意志核心!
“呃啊——!”剧痛混合着短暂的清明,让沈七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他猛地闭上血泪流淌的右眼,仅存的左眼瞳孔深处,一点属于他自己的、属于“沈承钧”的赤金色光芒,如同风中的残烛,顽强地重新亮起!
他强行扭转手臂,那溃散的凶戾之气化作一道失控的冰寒指风,狠狠击打在冰雕旁边的岩壁上!
噗嗤!
坚硬的岩石瞬间被洞穿一个深孔,边缘覆盖上厚厚的白霜!
“沈…沈七!你…”钱多多咳得几乎背过气,惊恐地看着那被洞穿的岩壁和沈七扭曲痛苦的脸。
“走!”沈七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他不再看冰雕,强忍着识海翻腾的魔念和右眼锥心刺骨的剧痛,一把拽起虚弱的钱多多,另一只手拖住冰雕底座,朝着溶洞深处药香传来的方向踉跄奔去。脚步虚浮,身体摇晃,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心魔不甘的咆哮和怨毒的诅咒如同跗骨之蛆,在他耳边疯狂回荡。
腐朽而苦涩的药香越来越浓,盖过了硫磺与血腥。绕过几根巨大的、断裂的矿洞支撑柱,一个被半塌矿渣掩埋了大半的洞口出现在眼前。洞口仅容一人弯腰通过,腐朽的药香正是从里面飘出。洞口边缘散落着一些破碎的瓷瓶和干枯的药草残渣。
“是…是以前矿工的…藏药点?”钱多多喘着粗气猜测。
沈七没有回答,护符的微光扫过那些药渣,传递出一丝极其微弱的、熟悉的灵力波动——是洛九霄亲手炼制丹药残留的气息!他眼中闪过一丝希望,将钱多多安置在洞口相对安全的角落,示意他照看冰雕。
“小…小心…”钱多多捂着依旧隐隐作痛的心口,虚弱地提醒。
沈七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和识海的魔音,矮身钻入狭窄的洞口。
洞内空间不大,弥漫着浓重刺鼻的霉味和药味混合的气息。一个身穿油腻皮袄、缩在角落阴影里的干瘦老头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市侩的精光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
“谁?!”老头的声音沙哑尖锐,像被掐住脖子的老鸹。
沈七的目光瞬间锁定了老头怀里紧紧抱着的一个灰扑扑的粗陶罐。罐口用厚厚的蜡封着,但那股腐朽中带着一丝精纯寒气的独特药味,正是从罐中逸散出来!虚灵散!
“药。”沈七的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左眼赤金的光芒在昏暗的洞穴中如同鬼火。
老头浑浊的眼珠飞快地转动,扫过沈七破烂染血的衣衫、脖颈下若隐若现的冰蓝魔纹,以及那只不断淌血的右眼,脸上堆起一个谄媚而惶恐的笑容:“哎哟!贵客!您…您真是好眼力!这…这可是最后一点压箱底的‘凝神玉露’了!赤阳州药田被烧,天机阁那帮杀千刀的断了货,这玩意儿比金子还金贵!”他抱着罐子,身体却微微后缩。
“开价。”沈七言简意赅,手指无意识地抽搐着,压制着心魔的躁动。
老头伸出三根枯瘦的手指,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三…三块上品灵石!或者…或者等价的赤阳火晶石!”他眼神闪烁,补充道:“不过…贵客,这罐子封禁特殊,是老朽祖传秘法,需…需至寒剑气方能无损开启,否则药力立散!您看…”
沈七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如刀,死死盯住老头。洞外,苏映雪的冰雕近在咫尺!寒霜剑气唾手可得!这要求看似合理,却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拿来。”沈七伸出手,声音如同冰封的河面。
老头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得逞的阴狠,小心翼翼地将陶罐递出。就在沈七指尖即将触及罐身的刹那——
嗡!
沈七怀中,那枚布满裂痕的护符猛地一震!一股强烈的、充满污秽与毁灭气息的警兆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刺穿心魔的干扰,狠狠刺入他的意识!
沈七伸出的手骤然停住!左眼瞳孔深处,窥虚破妄的能力在生死危机和护符警示下被催动到极致!他死死盯住那灰扑扑的陶罐,目光仿佛穿透了粗糙的陶壁!
罐内!那所谓的“凝神玉露”上方,悬浮着一层极其细微、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淡紫色晶粉!晶粉如同拥有生命般缓缓旋转,散发出与潮音螺毒同源、却更加阴狠百倍的污秽气息!而罐口的蜡封之下,并非严丝合缝,而是布满了无数细微的孔道!这根本就是一个精心设计的毒气陷阱!一旦外力破开封禁,或者罐体震动稍大,那些致命的晶粉便会瞬间化为毒雾喷涌而出!
“噬魂散…沈墨改良的噬魂散!”沈七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一字一顿地从牙缝里挤出这阴毒的名字!他瞬间明白了老头的险恶用心!引他动用寒霜剑气开封,剑气震荡罐体,毒雾立发!或者他强行破罐取药,同样触发机关!
“你找死!”沈七暴怒,左眼赤金光芒暴涨,一股凌厉的杀意瞬间锁定了角落里的老头!
老头脸上的谄媚瞬间化为极致的惊恐和狰狞!“被识破了?!去死吧!”他猛地将怀中陶罐狠狠砸向地面!同时身体如同受惊的老鼠,朝着洞穴深处一个不起眼的裂缝亡命钻去!
“想跑?!”沈七岂能容他!护符青光虽然微弱,却带着一股决绝的意志,后发先至,狠狠撞向那下坠的陶罐!
砰!
陶罐在离地三尺处被青光撞得粉碎!粘稠的、散发着腐朽药味的黑紫色液体四溅!同时,一大蓬细如尘埃、闪烁着妖异紫芒的晶粉毒雾轰然爆开!瞬间充斥了整个狭窄洞穴!
毒雾翻滚,如同有生命的活物,疯狂涌向沈七!所过之处,空气发出滋滋的腐蚀声,连地面散落的药草残渣都瞬间枯萎碳化!
沈七早有防备,在护符撞罐的瞬间,身体已如鬼魅般向后急退!同时仅存的灵力疯狂运转,在身前布下一层稀薄的气墙!然而那毒雾太过霸道,气墙如同纸糊般被洞穿!
千钧一发之际!
洞外,苏映雪的冰雕猛地一震!并非冰雕本身,而是斜插在冰雕之前的寒霜剑!剑柄冰莲刻痕无风自动,一道凝练如实质的冰蓝剑气,无视空间距离,如同受到冥冥中的牵引,瞬间穿透洞穴岩壁,狠狠斩入那翻涌的紫色毒雾之中!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刺入冰水!冰蓝剑气所过之处,沸腾的毒雾瞬间被冻结、净化!形成一道笔直的、暂时安全的通道!剑气余势不减,精准地斩向那即将钻入裂缝的老头后心!
“啊——!”老头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后背皮袄炸裂,一道深可见骨的寒冰剑痕瞬间覆盖了他的脊柱!他前扑的动作猛地僵住,身体表面迅速凝结出一层白霜!
沈七抓住这剑气开辟的瞬间,身形如电,穿过被冻结的毒雾通道,五指如钩,狠狠扣住老头被冰霜覆盖的后颈,将他如同死狗般从裂缝边缘拖了回来!
“说!谁派你的?!”沈七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扣住老头脖子的手指冰冷刺骨,杀意凛然。
老头冻得浑身哆嗦,牙齿打颤,眼中充满了绝望的恐惧:“饶…饶命…是…是三皇子…萧承珏…旧部…幻音教…余孽…逼…逼我的…药…药是听雨楼…覆灭前…淬炼的…”他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地上那破碎陶罐的底部。
沈七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块较大的陶罐碎片底部,清晰地烙印着一个扭曲的、如同火焰缠绕骨笛的徽记——正是幻音教的标志!而在徽记下方,还有两个更加细小、却透着阴狠气息的刻字:癸七!
天机阁死士编号!
“癸七…”沈七眼神冰冷如刀,手背上那蛰伏的荆棘烙印,似乎感应到了天机阁的印记,隐隐传来一丝灼热。他猛地收紧手指!
“呃…”老头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眼中生机迅速流逝。
沈七松开手,老头的尸体如同破麻袋般瘫软在地,迅速被残留的寒霜覆盖。他蹲下身,用剑尖挑起那块印有“癸七”字样的陶罐碎片,指尖拂过那冰冷的刻痕。
“癸七…”他喃喃重复,目光投向洞穴外幽暗的矿道深处,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岩层,看到了赤阳州那片燃烧的烽火。“听雨楼…淬毒坊…幻音余孽…天机死士…” 线索如同破碎的镜片,在毒雾弥漫的洞穴中闪烁着冰冷而危险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