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的到来,并没有缓和现场剑拔弩张的氛围。
王凝之不满道:“谁想斗嘴了,我大老远率军前来平叛,却被桓幼子的人挡在这里,是何道理?”
桓冲则对他的说法嗤之以鼻,“王叔平你当我是无知小儿吗?会稽出事,自有我出兵处理,需要你从千里之外的冀州赶回来吗?”
王凝之对此也有说辞,“若是荆州出事,那我自然袖手旁观,但现在可是会稽,一旦处理不当,危及建康,我为朝廷担忧,出兵相助有何不妥?”
“你担心的是朝廷吗?”桓冲不屑道:“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就不要在我面前说了。”
王凝之转身就走,“我倒要看看,桓家是不是嚣张到敢对前来增援的友军下手。”
谢安赶紧拉住他,“叔平不要着急,大家都是忧心国事,可以商量的。”
王凝之冷笑两声,没有说话,但也停下了脚步。
谢安又对桓冲说道:“眼下情况紧急,就不要拘泥于这些细枝末节,先一起把叛军解决了。”
桓冲不乐意,坚定地摇了摇头,请神容易送神难,让王凝之的军队进了扬州,以后想让他走,可就难了。
王凝之对身边的刘裕使了个眼色,刘裕心领神会,机灵地跑到冀州军面前大喊:“上马,准备战斗。”
一万冀州军齐刷刷地翻身上马,举起手中的武器,高声大喊。
桓冲派来挡道的一千扬州军为声势所慑,惊慌失措,不少人都扭过脑袋往后看,等着桓冲的指示。
“王叔平你这是造反!”桓冲怒道:“真当没人拦得住你吗?”
王凝之冷笑道:“我不远千里,率军平乱,被你说成造反,那你身为扬州刺史,治下出这么大的乱子,却还阻拦友军驰援,这又是什么?”
刘桃棒等人上前,护送着王凝之就要离开。
不远处的冀州铁骑开始拉紧缰绳,做好了冲锋的准备。
铁甲碰撞,战马嘶鸣,大战一触即发。
桓冲脸色阴沉,但不敢再说了。
谢安小跑两步,拦在了王凝之面前,“叔平不可,真动起手来,可就说不清楚了。”
“我看没什么不清楚的,”王凝之不为所动,“桓家还真当扬州是自己的了,我看我这次来,不仅要平叛,还要清君侧。”
说完他不顾谢安的阻拦,翻身上马,在亲卫的保护下返回了己方大阵。
路过扬州军的时候,军士们纷纷让道,生怕被这帮凶神恶煞的大汉给撞上了。
谢安见王凝之已经返回阵中,不见了身影,而冀州军的将士们振臂高呼,明显是要冲锋了,赶紧对桓冲说道:“还不快下令,让你的人躲开,真要在这里动手吗?”
桓冲紧握的双拳松开,无力地挥了挥手,“让开。”
命令下达后,扬州军慌忙地向两侧移动,而冀州军已经提速,从他们让出的通道疾驰而过,扬起的灰尘在现场引起了一连串的咳嗽声。
谢安捂住口鼻,叹道:“幼子何必如此,你是赌他不敢出手吗?”
桓冲看着王凝之的队伍一路狂奔,消失在了石头城外,仍然有些怀疑,“他真的敢在这个时候对我出手吗?”
谢安摇摇头,“我不知道,但你要赌,就应该多调点人过来,你也不能出现在这里。”
桓冲苦笑道:“真要那样,不是更无法收场,况且他还是可以走晋陵南下,我总不能出兵追他,那成什么了。”
“所以说你这个试探毫无意义,”谢安说道:“他来都来了,我们拿什么阻止他平乱?”
桓冲叹了口气,“会稽的乱军平定之后,我还是将扬州让给你吧,这个刺史,我是当不下去了。”
谢安摇头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乱军势大,我看想要彻底平定,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还不是我们那位陛下的功劳,”桓冲无奈道:“妖道本就蛊惑了一批人,陛下又为他送上了大量的乐属和流民,这才发展成今日的局面。”
孙泰已经纠集了数万之众,结束了打家劫舍的阶段,开始占领城池,分封下属,似模似样地组织起政权来。
谢安想起躲在宫中不敢见人的小皇帝,苦笑道:“好好修道,日子还能过,这下倒好,还不知道王叔平事后会怎么发难。”
两人都有些头疼,但首要任务,还是尽快平定叛乱,毕竟乱军最先要杀的,就是世家的人。
王凝之一路南下,在永兴和刘牢之的队伍会合。
刘牢之汇报道:“水军已经抵达山阴之北,但叛军人数众多,暂时无法登岸。”
王凝之问道:“可有我家人的消息?”
“有,”刘牢之有些庆幸,“我差人潜进去打探过,各大世家的庄园都被攻破,死伤惨重,但乱军对王家庄园秋毫无犯,只是派人围了起来,不许进出。”
王凝之疑惑道:“他们这么给我面子?没道理啊。”
刘牢之笑道:“还真是,探子传回情报,说孙泰声称王郡公是自己人,所以才特别优待王家。”
王凝之恍然大悟,看向刘桃棒,“看来是你的功劳,孙泰以为我会和他们站一边。”
刘桃棒丝毫未见得意之色,“当初联系的时候,他们可没说要造反。”
“这就要怪小皇帝了,能力没有,还自以为是,”王凝之鄙夷道:“没有他的帮助,孙泰哪里有机会搞出这么大阵仗来。”
刘牢之郁闷道:“现在最棘手的是困在庄园里的人,不然我们几路大军并进,将乱军赶出山阴并非难事。”
王凝之想了想,“他们既然这么给我面子,那我就见上一见,看看他们打算怎么和我合作,说不定可以将人给骗出来。”
刘牢之劝阻道:“我看不妥,私下与贼首联络,传出去有些麻烦。”
王凝之微微点头,觉得有点道理,但兄弟不能不救,让他有些为难。
刘桃棒主动说道:“不如我过去打探下,先看看庄园周边的情况,那里我熟,指不定能找到机会。”
他是王家部曲出身,曾在庄园待了多年,又是虔诚的教徒,混进乱军的队伍更是轻而易举。
王凝之思忖片刻,说道:“那好,你带着寄奴走一趟,冒充父子,这样更不会引人怀疑,但不要贸然行动,打探清楚了回来报我。”
刘桃棒和一脸兴奋的刘裕答应下来,换下衣服,在夜间潜入了会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