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过工具箱，低声道：“改锥就不还了，我家那头插座松动，我这几天也腾不出时间来买新的。”
“那行吧，反正我还有一把。”许大茂搓着手，一边转身进厨房，“锅要焦了，借完记得把电笔放门口。”
徐峰应了一声，转身快步离开，脚步在转过院墙那一刻才缓下来。他眼底的笑意逐渐消失，换成了浓浓的专注与谨慎。
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绕到了院子另一边，那儿有条靠近许大茂后窗的小通道，砖墙残破，有个落水管刚好能踩脚。他像一只动作灵敏的狸猫，一步一步踩着落水管攀了上去，悄无声息地来到那电路箱下。
雨后天微潮，金属框上薄薄一层湿气。他拉出那把改锥，小心地拨开了塑料盖，一阵咔哒声在寂静中清晰地响起。
电路图早已印在他脑中。他在电工厂实习过一段时间，这点小事难不倒他。
他的指尖划过那些裸露的电线，最终停在一条灰白相间的线缆上——这是通向许大茂卧室和厨房的主电源线。他拔出一小段细钢丝，灵巧地缠在接触点之间，形成了一个隐藏极深的短路回路——平时用电无碍，一旦多个电器同时开启，电流骤然升高，保险丝就会自动烧断。
完美的“巧合”，完美的“事故”。
他又顺手在地线上做了个小小的断接，但还留了个一毫米不到的接触点——足够电灯忽闪忽闪，但又不足以完全断电。就是让人觉得怪，却查不出真因。
一切收尾完毕，他收起改锥，手指干净利落地把罩子扣上，连灰尘的痕迹都擦掉了，仿佛什么也没动过。
他转身从另一条小巷绕了回家，动作不急不缓，一如往日平常。刚回自家屋里，他就听见不远处许大茂家的厨房“哧啦”一声巨响，伴随着某种物件炸裂的声音。
“妈的！！”许大茂的咆哮声紧跟着传来，“又跳闸了！！这锅刚烧上，老天你是跟我过不去啊！！”
徐峰靠在窗台边，嘴角微微一扬，眯着眼看向那片渐渐黑掉的一隅。紧接着又是一阵咣咣的砸东西声，伴随着开关不断被拨动的喀哒响，院子里其他人也开始出来张望。
“怎么回事？又跳闸？”
“不是吧，大茂你家咋回事啊，前天不是才修过？”
“你这屋是用电过度还是闹鬼？”
许大茂的脸气得通红，推开屋门就冲到电路箱下，大声嚷道：“哪位电工？谁帮我看看，这玩意儿老出毛病，我请饭！”
徐峰慢慢走过去，站在人群边上，装出一副认真观看的样子，时不时皱皱眉，做出一副“我也很纳闷”的表情。
“要不，你试试把那条接地线拔了？”他说得像是无意的建议，声音不高不低，恰好够许大茂听见。
“拔了？不行吧，这……会不会更麻烦？”
“试试呗，实在不行，明儿我帮你请单位电工来看看。”
许大茂将信将疑，拿起电笔戳了戳几根线，然后试着重启，居然亮了一会儿。
“好像行了！”他惊喜地喊道，“你看你看！这就是缘分，刚说你来电工就有用了！”
徐峰心中冷笑不止，表面上却谦虚地摆摆手：“凑巧，凑巧。”
围观的几人陆续散去，徐峰转身回了屋，走得一派轻松，仿佛刚从菜市场回来。
而院子另一头，贾张氏这时候又拎着个破铜喇叭，朝许大茂屋里喊：“许大茂！你快点把电视修好，我那剧还没看完呢！”
“修你个头！”许大茂一边忙着插座，一边吼，“我自己屋都没电你还看什么戏！你去找徐峰！他现在是‘电神’！”
“徐峰？哼，他要是管用，早给我修好了！”贾张氏恨恨一扭头，咕哝着骂骂咧咧回屋。
贾张氏的怒火还没从上一轮的电视烧坏中完全冷却，徐峰就像早就预料到结局一般，从自家屋里悠然自得地取出一个破旧但尚能工作的便携小音箱，以及一副塑料包裹的老式耳机。
他没说什么，只是轻轻敲了敲聋老太太家的门，那木门“吱呀”一声，仿佛多年的积尘都被这声音惊醒了。
“老太太，我昨儿答应您的东西给您送来了。”他把那耳机递过去，顺便把小音箱插上电源调试了一下，“您看，这个耳机一戴，电视声音您听得清，别人也听不见，省得再闹腾。”
聋老太太立马乐得合不拢嘴，她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像是被一束光照亮了，“哎哟，小徐啊，你是个好人，比那贾张氏懂事多了。”
徐峰笑笑，“您慢慢看，有啥事就叫我。”他话音刚落，就看到贾张氏从屋里拎着一盆洗菜水怒气冲冲地出来，正好撞见聋老太太坐在门口悠哉悠哉地戴着耳机，脸上是一种无比安逸的陶醉神色。
“你在干嘛？”贾张氏一眼瞥见了耳机和音箱，怒火又蹭地一下蹿了上来，“你怎么还真给她弄耳机了？！”
聋老太太没听见，耳机声音调得极大，电视里那种老式战争剧的枪炮声透着耳机外壳直往外飚，一连串“哒哒哒哒”像是从她脑袋里打出来似的。
“老太太你听听听听，你这是戴耳机吗？全院子都能听到！”贾张氏简直要崩溃了。
徐峰却早有准备，站在一旁一脸无辜：“我这耳机是老款的，隔音不好是实话，可比你把电视音量调到一百强吧？”
贾张氏气得将洗菜水“哗啦”一声倒在门口，水溅起了一地的泥点子，连带着徐峰脚边也沾了几滴。徐峰却一点也不恼，反而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裤脚，“贾大娘，这天刚晴，您这水撒得挺讲究，正好洗我这双布鞋。”
“你！”贾张氏咬牙切齿，想上去揪他衣领，结果一转头，看见自家屋里电视又开始“咔哒咔哒”作响，接着“嗡”的一声，电视又奇迹般地亮了。她脸色一下子变了，从咆哮转为欣喜，像只马上就要啄食的老母鸡，快步奔回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