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爷爷身后来到楼道里,我为爷爷点燃一根烟后问道。爷爷,你和奶奶看出哪里不对了吗?
爷爷摇摇头说道,没有,明天回村先不要回家,去你姥姥姥爷那里住一天再说。
我疑惑的问道,爷爷,真的是我岳父在……
爷爷满脸凝重的说道,臭小子,你别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我。以前我也是不信这些的,但有的时候不信真不行。你岳父毕竟是在咱家的房子里出事的,真的很有可能是他不满你岳母改嫁,借助欢颂的身体作怪。
我怀疑的说道,可岳父生前那么疼刘欢颂,真能……
没等我说完,爷爷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死人跟活人能一样吗?人们不都常说,死人跟活人正好是反着的吗?欢颂刚生完孩子身体虚弱,这些脏东西就爱趁虚而入。好了,进去吧!等回村找神婆给看看就知道了。
我们一行人乘坐两辆出租车,刚拐进村口,就远远看见佝偻着背的姥爷,在姥姥颤巍巍的搀扶下,孤零零地等在那供销社门口。姥爷早已被病魔折磨得没了往日的风采,将近一米八的大个头,此刻佝偻着背,缩成一团,看着竟还没有十几岁的孩子高。他满脸的皱纹像刀刻一般,深深浅浅地堆在一起,不小心磕掉的大门牙让嘴巴总是微微瘪着,尤其是脖子上治病时贴膏药留下的密密麻麻的褐色印记,还有做手术时在喉咙处留下的那道狰狞的伤疤,更是触目惊心。
“停车!”一声嘶哑的呼喊猛地炸响,我闻声回头,就看到爷爷早已泪流满面,浑浊的泪水顺着沟壑纵横的脸颊疯狂滚落,双手像铁钳一样死死抓着出租车司机师傅的肩膀,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司机师傅面露痛苦之色,龇牙咧嘴地喊到:“老大爷!我的肩膀快断了!我停车!您快松手啊!”
司机师傅慌忙踩下刹车,车还没有完全停稳,爷爷就像一阵风似的猛地推开车门,踉跄着冲了下去。
爷爷的鞋跟刚沾地,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路边的积雪上。他顾不上拍掉裤腿上的积雪,也顾不上喘口气,只是梗着脖子,死死盯着不远处的姥爷,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
姥姥显然也看见了我们,她用力扶了扶姥爷,又朝我们这边挥了挥手,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只有眼角的泪珠子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姥爷浑浊的眼睛努力眯着,似乎在辨认车边的人,直到看清爷爷踉跄的身影,他原本紧绷的身子猛地一颤,喉咙里挤出一声含混不清的气音,像是在喊“杨大哥”。
这一声没喊清楚的称呼,让爷爷再也撑不住了。他扑过去,一把攥住姥爷枯瘦如柴的手腕,那手腕细得仿佛一捏就碎。两个加起来快一百五十岁的老人,就那么站在供销社斑驳的墙根下,一个泪流满面说不出话,一个喉咙里发出破碎的气音,肩膀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姥姥抹着泪劝:“哭啥呀,先回家再说吧!外面太冷了……”可她自己的声音也抖得不成样子,扶着姥爷的手一个劲地打颤。
我站在一旁,看着姥爷脖子上那些深浅不一的印记,看着他喉咙处那道明显的疤痕,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酸得直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