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路游山玩水,等到雍州已是一月后,比叶护原定的休沐假期晚了整整三日,他将青玄安排在客栈之后,就马不停蹄赶回边关军营复职。
沈赫因着近日边关并未有战事发生,也并未苛责于他,只是口头责备了几句。
一出大将军营帐迎面就撞上了沈长歌,他一见叶护喜不自胜,直言要不醉不归,叶护此刻一心只在客栈的青玄身上,但见他诚心相邀,又不好见色忘友,只好答应与他对饮。
其间两人推杯换盏,把酒言欢,好不惬意,叶护也趁机将青玄此刻身处雍州的事告知了沈长歌,沈长歌也为他们夫妻相聚高兴,但转念一想,雍州自古是兵家必争之地,雍鸡关收复不久,城中此刻还有不少细作,青玄独自一人在外,实在凶险。
便将顾虑逐一说于叶护,叶护也知此事不妥,但阿娘刚去,青玄独自在家怕她会触景伤情,再者他们分离太久,好不容易和好如初,他也确实不想此时再与她分开。
沈长歌建议不如在繁华之处买一处宅子给青玄住,有什么事情周边四邻也好有个照应,正好与叶护不谋而合。
沈长歌以他对购置房产有经验为由,极力揽下此事,叶护也乐得轻闲,倒是青玄心有隐忧,怕这世家公子不食人间烟火,挑所豪宅,怕叶护会不够银子,又不好直说,心里担忧了好几天。
这日正逢叶护和沈长歌同日休沐,叶护一早就带着青玄来到与沈长歌约好的地方,却见沈长歌已在门外等候。
他今日着一身月白袍服,一看就是极好的丝绸所制,衣摆绣有竹叶花纹,袍内露出银色镂空兰花镶边,腰系玉带,头戴瑁簪,此时正好有斑驳的光晕顺着门缝照在他的头顶,衬的他整个人犹如谪仙。
叶护上前几步朝他肩膀大手一拍笑道:“我就说你适合这书生打扮吧,连我比下去了!”
“怕是叶兄看惯了我一身甲胄,乍一见我穿常服就觉不同吧!”
沈长歌淡笑道。
“青玄,过来,我给你们介绍,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沈长歌,我的生死兄弟!”
叶护朝青玄挥手。
青玄连忙上前,面朝沈长歌微微躬身行了一个周正的女子礼,而后道:“沈大哥好!”
“弟妹安好,多年不见,弟妹仍然像泗水河畔初见时一般美丽出尘,让人一见忘俗。”
沈长歌见青玄仍与四年前初相见时一般,着一身素雅白衣,虽是荆钗素面,整个人却自有一种淡然出尘的姿态,不觉会心笑道。
“沈大哥过誉了,青玄蒲柳之姿,当不起沈大哥如此赞美。”青玄笑道。
“都别见外了,都是自己人,长歌这就是你帮我们挑的院子吗?”
叶护见他们二人还欲继续客套,连忙打断,指着房子问沈长歌道。
“正是,你们都随我进来吧,看看我帮你们挑的宅院,可还满意?”
沈长歌笑道。
一推门进去,是个装饰的颇为讲究两进的院子,院中种了许多花草,微风袭来,自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
远走两边是一个十尺见方的厅堂,厅中正对着屏风,屏风前放长条案,条案前是一张八仙方桌,左右两边配扶手椅,以右主、左宾依次摆放,厅堂左右两边共有大小不一的三间卧房,一间厨房。
再往里走就是后院,后院正中建有一个八角厅台,厅台四周是一面小池塘,池面上有荷花盛开,仔细看去,还有鱼儿游动,青玄一见心下就欢喜不已。
叶护看出青玄喜欢,对沈长歌一抱拳道:“沈兄好眼光!这院子真不错,日后我们便可在此处开怀畅饮。”
“不知弟妹可喜欢此处?这里虽地处闹市,但并不临街,所以日常不会太吵闹,前后都有庭院,弟妹可以多种些喜欢的药草。”
沈长歌朝青玄道。
“这里极好!”
青玄笑道,心里想着就是不知他们银子够不够。
“如此甚好,这是房契,叶护你收好,我估摸着你们会喜欢,已经买了下来!”
沈长歌说的风轻云淡。
叶护和青玄闻言却大惊,几乎同时脱口而出:“这怎么行!”
“我们是生死之交,不必见外,何况如今雍州的房产并不贵,当初你们成亲,我并未送上贺礼,如今算是补上了!”
沈长歌朝叶护道。
叶护苦笑道:“你如今送我一处宅子当新婚贺礼,等到日后你成亲,我可没有如此大手笔的回礼。这样吧,这些年我有一些积蓄,先都给你,不足的再慢慢补给你。”
“如此生分,还说我们是生死之交!”
沈长歌不禁摇头叹道。
“沈大哥不必介怀,叶护说的有理,这贺礼太过贵重,我们确实受之有愧!”青玄说。
“要不这样,今日弟妹你做一桌好菜,款待我一顿,就当做对我的回礼,这边关军营的伙食委实差了些!”沈长歌打趣道。
“这有何难,青玄,你就露一手给他看看,保管让他连舌头都吞了!”
叶护闻言替青玄回道。
“青玄厨艺不佳,只会做几个家常小菜,怕是入不了沈大哥的眼。”青玄忙道。
“弟妹别太过谦,叶护可是对你的厨艺赞不绝口,只要你不嫌沈某叨扰才好,日后我可是会常来哦!”沈长歌道。
“那如此青玄就献丑了!”
青玄说完就忙去厨房准备,却发现厨房里已有备有不少新鲜的蔬菜和肉食,心中对沈长歌的事无巨细大为感动。
叶护与沈长歌坐于厅中谈笑,一边喝酒,一边等着青玄的上菜,两人都眼巴巴一副期待已久的样子。
青玄忙活了半天终于做好了一桌饭菜,沈长歌和叶护早已等不及了,菜一上桌,观其色泽沈长歌立即就赞不绝口。
沈长歌一开始还试图保持世家公子的风范,细嚼慢咽仔细品评,后来发现叶护这厮完全一派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之相,一道韭黄炒蛋他刚尝了一口,品评了一句“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梁。”
再下筷就发现已被叶护吃了大半,一碟炸春卷,他刚夹起了一块,剩下的就都入了叶护腹中,一时哭笑不得,看来风范和雅正在这里只能饿肚子,故而也不再有什么礼仪讲究,直接就与他以筷为剑,大战三百回合,青玄端着最后一盘菜上来时,正好看见他们二人如孩童一般正在筷子大战,不禁笑弯了腰。
青玄原本不胜酒力,但见二人正喝的畅快,想着不可扫兴,便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还未入口,却被已喝的微醉的沈长歌一把夺过,直接给她换上一杯清茶,正色道:“女儿家还是不要饮酒,喝茶就好!”
青玄正好顺水推舟,以茶代酒与二人浅斟低酌,两人都对青玄在青州的义举好奇不已,青玄略微讲了一些细节就让二人啧啧称奇,此后叶护又说起与沈长歌在战场上如何通力合作,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听的青玄热血沸腾,频频举杯,直言佩服。
酒过三巡,月上枝头,叶护已然醉倒,青玄扶他回房。
眼见天色已晚,沈长歌也有醉色,便留他在偏房休息,沈长歌也自觉被风一吹,此刻真有几分眩晕,便也不再客套。
夜半时分,万籁俱寂,沈长歌却怎么都无法入睡,于是独自去了后院荷花池,今夜倒是月朗星稀,一如当年泗水河畔初遇青玄的那个夜晚,那天她哭的梨花带雨,却还是被他一句话逗笑,那个带着眼泪的笑容多少次让他魂牵梦萦,可惜!如今她已罗敷有夫,他只能感叹,恨不相逢未嫁时!
是夜沈长歌独坐荷花池旁,对月自斟自酌,眼里似有无限落寞,夜风吹起他白色的衣袍,衣袂飘飞,清冷绝尘,此刻看上去却分外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