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望着沈长歌看完信后嘴角浮现的笑意,忍不住开口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凶手已经抓到,公主你的冤屈可以昭雪了!”
“凶手!是谁?”
倾城吃惊道。
“公主和臣一起去看看就知。”
沈长歌和倾城刚一走进客栈,沈舒立即迎上来,兴奋的朝沈长歌道:“公子,我和周大人按照公子所说暗中设伏,果然那凶手就露出了马脚!”
沈长歌朝他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
说着几人快步步入大厅,就看到一众官兵已将大厅团团围住,小云仙,紫月和徐容正跪在厅中。
首坐的府尹周世显一看到沈长歌连忙站起身朝他拱手道:“沈大人!”
而后再看向他身后的倾城时立即露出惊慌的表情,刚想行跪拜大礼,就被倾城扶住道:“此处人多嘴杂,周大人不必多礼。”
周世显立即了然,但还是恭敬的朝倾城公主躬身行了一礼。
徐容一看到沈长歌和倾城,立即叫嚷起来:“为什么一直无故扣押我,我要回家!”
“回家!”
沈长歌冷笑一声。
“你们以下犯上,合伙诬陷公主,害死多人,今日还想全身而退?”
徐容怒道:“我没有诬陷公主!也没有害人性命!沈大人慎言!”
“是吗?夫人当年曾作证说你亲眼看到倾城公主打骂莲衣,并且将莲衣的头往柱子上撞,将她活活撞死!”
“我只是实话实说!”
“好个实话实说!你当时在殿外守夜,天气寒冷所有门窗都是紧闭,你如何能看到里面发生的事?”
“虽然隔着门,但里面的人影看的清楚,而且我亲耳听到公主的打骂声和莲衣头撞在柱子上的求饶声!”
“只是看到人影,其他都是听到!”
沈长歌沉声问道,不怒而威!
徐容突然有些害怕起来,直到刚才她一直都笃信自己当年是如实做供的,可如今她突然觉得她当年看到听到的一切或许都是别人精心布的一个局!她难以置信的看向身边一直闭目打坐,不声不响的紫月。
当年北临王十分喜爱倾城公主,连带她的生母丽妃也越发得宠,凌王后便忌惮了起来,她暗中将心腹徐容安插进了朝华殿,为的就是教坏和败坏倾城公主的名声,让北临王厌弃她。
徐容也不负所望,之后关于倾城公主恃宠而骄,动辄打骂宫人 ,日常言行无状,不学无术的传言便越演越烈,三人成虎,加之好几次的刻意安排,北临王对倾城越发失望,慢慢的便开始不喜倾城公主,丽妃原本就只是北临王出游时一时兴起带回宫的民女,性格柔弱,无依无靠,母女俩靠着王君的宠爱才能在宫里站稳脚跟,一旦失宠,便多受欺压。
宫人们都是人精,公主失宠,朝华殿的吃穿用度被多番克扣,大家的日子开始不好过,于是便都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私底下很多机灵的宫人都知道徐容是王后的人,对她的拍马逢迎便少不了。
那一夜异常寒冷,轮到紫月和徐容殿外守夜,紫月是大宫女,徐容有后台,两人都不会老老实实真在殿外守一夜,公主刚一入睡,两人便都躲懒回到各自房里。紫月让小宫女雪影留意夜间公主召唤,随时来报,徐容干脆什么都不管,直接高床软枕蒙头大睡。
大约四更天的时候徐容睡的正香却被紫月摇醒。
“小容,快醒醒!公主发脾气了!”
徐容揉着惺忪的眼睛,被紫月一直拉着走到了殿外,隔着殿门就听到倾城公主在责骂莲衣守夜时竟然偷懒睡觉,两人顿时都有些心虚,倾城公主发了很大的火,后来竟将莲衣的头一直往柱子上撞,隔着殿门,徐容瑟瑟发抖的看着烛光将倾城公主的影子拉得极长,一点都不像一个十岁的小女孩。
她想进去劝解,却被紫月拦住。
“公主在气头上,此时进去怕是会连你一起罚了!”
于是徐容和紫月便一直在殿外守着,直到殿中熄了烛火,再无声息。那时大约已到了卯时,正是一天中天最黑的时候,紫月突然说她心里实在不安,担心莲衣出事。于是她们便悄悄进殿查看,竟发现莲衣已死在殿中,她如今还清楚的记得当时莲衣面色发黑,额头上全是血,而倾城公主竟然睡的极为安稳。她吓的慌了手脚,找了由头连夜跑去向凌王后禀告。
后来内廷审问她便将一切如实供述。她一直以为她说的都是实情,可如今想来她其实并没有亲眼看到公主打骂莲衣,她只是隔着殿门和烛光看到她们的影子,听到了她们声音,后面紫月他们说的公主放火烧宫毁尸灭迹她更是一概不知。
沈长歌此时也看向紫月,他冷笑一声:“师太一直闭目不语,是在向佛祖忏悔吗?”
紫月缓缓睁开双眼,满眼空洞道:“贫尼自知恶贯满盈,佛祖亦不能宽恕!愿以死谢罪!”
说完嘴角竟缓缓流出血来。
“师太!”
众人大惊失色,事情转变的太快,其他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沈长歌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堪堪倒下的紫月。
紫月气若游丝道:“大人,一切都是贫尼做的,如今贫尼以死谢罪,请大人饶过其他人!”
说完便咽了气。
沈长歌站起身,半晌才长叹一声。
“师太这又是何必!他本来还想问她为何能眼睁睁看着与她亲如母女的雪影死在烟毒之下而不施以援手,还是烟毒一事她其实也不知情?可惜这一切怕是已没有答案。”
沈舒和府尹周世显面面相觑,他们都没想到紫月师太竟会选择当场自尽来保全那人。
倾城心中大痛,她本意只是想查清当年的事,却不想接二连三有人因此死在眼前,不禁有些站立不稳,沈长歌见状立即扶住她,在她耳边小声安慰道:“别害怕!这不是你的错!”
倾城勉立站稳,向沈长歌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小云仙此时突然站起身来一把推开身边的两名衙差,大叫道:“你们要抓的凶手已经伏法,为何还不放我离开!”
周世显怒斥道:“赵云生,你姐姐为你而死!你都不看她一眼吗?”
小云仙闻言顿时呆坐在地上,他口中喃喃:“我不是!她不是,不是……”
周世显从身边文书手中接过他们的身籍扔在小云仙脚下。
“赵紫月,赵云生!彭城赵家庄人……”
小云仙只看了一眼身籍,就一把甩开。
“是又如何!我什么都不知道!”
“赵云生,事到如今!你还不如实招认,非得要本大人对你用大刑吗?”
周世显厉声道。
两边的衙差立即会意上前一步一把将小云仙按倒在地,抓住他的双手反剪到身后。
小云仙立时动弹不得。
沈长歌上前一步问道:“你为什么接二连三陷害公主?”
小云仙自知大势已去竟邪魅一笑,幽幽开口:“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那你猜猜看!”
“放肆!”周世显道:“用刑!”
衙差得令手上用力,小云仙的胳膊便朝外扭曲,骨头噼叭作响,显然已经脱臼,小云仙疼的大叫起来。
“住手!”
倾城突然开口,沈长歌忙将倾城挡在身后,刚想劝她回避,却对上了她异常坚定的目光。
“沈大哥!我想自己问问他!”
虽然周围都是衙差,但沈长歌还是有些担忧,他朝衙差吩咐道:“将他绑起来!”
小云仙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倾城走到他身侧,蹲下身来轻声问他:“我以前伤害过你吗?”
小云仙望着眼前少女清澈湿润的眼眸,嘲讽的话竟说不出来,半晌他摇了摇头。
“没有!”
“那为什么你这么恨我?屡次三番陷害于我!”
小云仙闻言不禁冷笑出声。
“为什么!因为你命太好!你就算杀人放火也不会死,而我们只要犯一点错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我不明白!”
倾城不解。
“你不需要明白,你只需看看你身边这些人,即使我已被绑成粽子,他们却还是严阵以待,生怕我会伤害于你,你就应知道你的命有多好!”
小云仙一脸愤愤不平。
倾城茫然,喃喃道:“我命好!所以我该死吗!”
沈长歌心疼的安慰她道:“公主不要在意他说的这些疯话!”
说完朝小云仙道:“你方才让我猜,那我不妨大胆猜测一下!”
“是碳!对吗!”
小云仙脸上的讥讽之色突然就消失了。
“看来没错!”
沈长歌嘴角不禁泛起一抹笑意。
而后继续道:“宫里用的碳应该都是银丝碳,几乎没有烟毒,可银丝碳要比普通的碳贵上几倍,于是你利用你负责采买的便利,以次充好,紫月是朝华殿的大宫女,有她包庇,你越发有恃无恐,终于酿成大祸,莲衣因碳毒而死,公主也昏迷不醒,你怕此事暴露,于是便找到你姐姐紫月帮你移花接木,嫁祸于人。”
一直沉默不语的徐容突然开口:“不对!那夜我明明听到了公主的责骂声和莲衣的求饶声!”
沈长歌轻笑一声,朝小云仙道:“这就要问问我们这位红遍大江南北的曲艺名伶“小云仙”了!”
说完他看向小云仙:“想必你也多日不曾开嗓,技痒难耐了吧!”
小云仙自知此次已无法逃脱,这或许是他此生最后一次人前“献艺”,于是打起精神用心表演起来。
“你竟敢在守夜时睡着!我打死你!打死你!”
“公主饶命,我再也不敢了!”
……
两种完全不同的女声从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男人口中不断自由切换,从神态到语气都无缝衔接。大厅中几乎落针可闻,每个人不禁都头皮发麻!徐容更是震惊到栽倒在地。
小云仙似乎很满意众人的反应,他颇为得意朝一脸凝重的沈长歌道:“大人不妨再猜猜玉平是怎么死的!”
沈长歌皱了皱眉刚想开口,倾城率先道:“我知道!你把毒药放在了冰里!当时玉平是最后一个喝的,他喝的时候冰已经完全化了!”
小云仙再次露出邪魅一笑,由衷赞道:“公主真聪明!”
沈长歌无奈叹了口气,接着补充道:“你故意让自己也中了一点毒就是想把下毒的矛头都转移到公主身上,可惜也正是这一点让我怀疑你才是一切的始作俑者!”
“为什么!”
小云平不解道。
“这件事说简单也很简单,三个人喝酒,一个人死了,一个人绝无可能是凶手,那凶手就只能是没死的那个人!”
沈长歌解释道。
小云仙苦笑一声。
“我还是太着急了!我以为证据面前大家都会选择相信自己看到的证据,却没想到你对公主完全信任!或许是我自幼净身,不懂男女之情,不明白一个男人为什么能如此完全的信任一个女人!”
“放肆!”沈长歌大怒。
倾城满脸通红,周世显和沈舒互相对视一眼,都是一脸的意味深长。
沈长歌连忙向倾城解释道:“公主,臣绝无以下犯上之意!”
倾城连忙摆手道:“沈大哥不必解释,我岂会不信你!”
说完一看其他人的脸色更加怪异,这是坐实了两个人有私情啊!
倾城顿时有些不知所措,还是周世显打破尴尬道:“这个阉人死到临头还敢胡乱攀咬,来人,将此二人带回府衙听候发落!”
倾城再次坐上回宫的马车,沈长歌却未与她同乘,而是骑马一路跟在马车后面,赶车的沈舒看着公子别别扭扭的样子,心中暗想:“这不是此地无银吗?平白耽误时间!”
回到长平宫半个月后,一日,北临王和凌王后竟一起来到了长平宫,凌王后为当年冤枉了倾城的事真诚道歉,还送了不少玉器首饰,华衣美服。
“都怪母后,听信了那些宫人的诬告,冤枉了你,母后自愿罚奉一年全部捐给静心庵以感谢她们把你养的这么乖巧懂事。倾城,母后是真知错了,你会原谅母后的,对吗?
说着一向威严端庄的凌王后竟留下泪来。
北临王见爱妻垂泪于心不忍道:“王后不必如此,当年之事是内廷调查失职,要说有错,朕也难辞其咎!”
“倾城,父王已将内廷调查此事的有关人等全部法办,赵云生,徐容斩首示众,就连徐尚书,父王也已将他连降两级,徐容生的儿子也发配了,你还有什么要求都跟父王说,父王一定都满足你!”
倾城听的心惊,竟没想到又牵连到这么多人,可事到如今,她也知道此事亦不是她能左右。于是拜谢道:“感谢父王为女儿主持公道!女儿已别无所求只是希望能亲自去拜祭母妃告知她此事!”
北临王点头道:“好,父王答应你!”
“另外,沈都尉此次居功至伟,请父王封赏他!”
倾城又补充道。
北临王闻言笑道:“你不为自己求什么却为沈长歌求封赏!好,父王答应你,就擢升沈长歌为骁骑都尉,另外府尹周世显等查案有功都有封赏。”
“谢父王!”
倾城盈盈拜倒。
倾城拜祭完母妃,这几日心情正好,却不想一大早,长平宫就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倾城姐姐,好几日不见,你越发清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