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锭掉进砚台,溅起几滴墨汁,落在楚煜漓正在批阅的奏折上。
楚煜漓几乎是本能地站起身,在夏汐颜倒地前接住了她。
“小撒谎精?”
少女的身体轻得不可思议,像一片羽毛落在他臂弯里。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唇上唯一一点血色也被咬出了深深的齿痕。
那双总是盛满恐惧的琥珀色眼睛紧闭着,长睫在眼下投下两道阴影。
“传太医!”楚煜漓听到自己声音里的紧绷,“要女太医!”
候在外面的小麻子连滚带爬地跑去传令。
楚煜漓将夏汐颜打横抱起,走向寒香殿的床榻。
她的头无力地靠在他胸前,呼吸微弱但均匀。
当他把夏汐颜放在软榻上时,一缕阳光正好照在她的脸上。
一种陌生的情绪在胸腔蔓延,楚煜漓皱眉,试图分辨这种感受。
愤怒?不,比愤怒更复杂。
他向来习惯掌控一切,却在此刻感到一丝无力。
雪球不知何时溜进了书房,轻盈地跳上软榻,在夏汐颜颈窝处蜷成一团,担忧地“喵”了一声。
楚煜漓盯着那只猫,想起它方才对夏汐颜的亲昵,和自己那一瞬间想把猫扔出去的冲动。
“陛下,林太医到了。”小麻子在门外轻声禀报。
一位中年女医官提着药箱匆匆进来,看到软榻上的夏汐颜时明显一怔。
但很快恢复专业态度,跪下行礼:“微臣参见陛下。”
“免礼。”楚煜漓退开一步,“快看看她怎么样了?。”
林太医上前为夏汐颜诊脉,手指搭在那纤细得惊人的手腕上。
片刻后,她眉头紧锁,又轻轻掀开夏汐颜的眼皮检查。
“如何?”楚煜漓问,声音比平时低沉。
林太医收回手:“回陛下,从脉象看,姑娘应该是饥饿加上过度劳累导致的昏厥。”
“胃腑虚弱至极,手上伤口有轻微感染,再加上膝盖伤口未愈,身上多处外伤……”
他说到这里突然噤声,意识到自己可能说多了。
“饥饿?”楚煜漓眯起眼,“朕带回来的人,为什么没饭吃?”
林太医低头不敢接话,小麻子额头冒汗,心里已经把内务府总管骂了千百遍。
寝宫内静得可怕,只有铜漏滴水声和夏汐颜微弱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接着说。”他的声音平静得反常。
林太医擦了擦汗:“微臣已经为姑娘上好药,伤口不会化脓。”
“眼下最要紧的是让她好好休息,醒来后先喂些白粥养胃,等胃气恢复再慢慢进补。”
“白粥。”楚煜漓重复道,手指突然收紧。
茶杯在他掌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接着“啪”地碎裂。
褐色药汁顺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滴落,在青金石铺就的地面上绽开几朵诡异的花。
林太医和小麻子同时一颤,头垂得更低了。
“小麻子。”楚煜漓甩了甩手上的药汁,声音冷得像冰,“去御膳房拿两碗白粥来。再去查查她今日都做了什么,见过什么人。”
“奴才这就去。”
小麻子叩首后退,临走前不忘给殿内其他宫女太监使眼色,一群人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林太医手忙脚乱地取出干净布巾,却不敢上前为皇上擦拭,只能跪着将布巾举过头顶:“陛下,您的手...”
楚煜漓看都没看那布巾,径直从怀中掏出自己的锦帕。
他的目光始终没离开夏汐颜的脸,看着她因不适而微微蹙起的眉头,和那两排在苍白脸颊上投下阴影的长睫毛。
“这些伤。”他突然开口,“是何时造成的?”
林太医一愣,随即明白皇上问的是夏汐颜身上的伤痕:
“回陛下,手臂上的淤青大约这两天的,膝盖伤口则是新伤叠加旧伤,至少反复裂开过两次。至于手上的冻疮和裂口...”
他顿了顿,“应是长期浸泡冷水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