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也有今天?”沈知意抖开姜筱紧攥的裙摆。
姜筱见来人是沈知意,她先是瞪圆了眼,遂又涕泗横流、连连磕头道:“知意!公主殿下...求求您,救救我!将我从这里救出去罢!他们连日折磨我,我好生痛苦啊...求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求求您!我给您磕头了!”不出几下,额上已渐显落红。顾不得颜面,从这里逃出去才是当务之急。
沈知意缓缓蹲下,肤若凝脂的面上挂着“善意”之笑,与眼前狼狈女子形成鲜明对比:“救你?好啊,只要你将实情道来,我自会答应救你。”
“好...好...我说...我说!公主殿下,我全都说,无论何事,全是媒官大人教唆的,并非我本意...”此时的姜筱求生之欲已然达到顶峰。
“你且说说,可还记得清水镇的季雨柔?那冥婚庚帖又是如何?”沈知意冷眼凝着她。
姜筱闻言,倏地坐在地上。
未敢眨一下眼,直勾勾地盯着地面,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地从喉间发出凄冽之声。
又缓缓开口道:“记得。是媒官大人唆使我去秘密为季雨柔配以冥婚的...那户人家付了衙署一大笔定钱,待那女子的家人也是不薄。这桩买卖,任谁都会动心...”
“那是人命!活生生的一条人命!身为官媒,怎可无视律法擅自将活人配以冥婚?!该当死罪!”
“腾”的一下,满腔怒意瞬时翻涌而来。沈知意“唰”地站起,怒目圆睁地俯视着她。
“为何媒官大人会知晓此事?为何那户人家偏要找上官媒?!”
一连串的问题接踵而至,姜筱浑身发颤地吓倒在地上,紧咬着下唇,似是不愿开口一般。
“你到底还要不要从这牢笼出去?”沈知意步步紧逼。
“是...是苏婉柔...她知晓这原是你修的婚书,遂欲对你使绊子...她只道是正巧认识一户才没了儿子的人家,遂从中作梗,将那户人家的情况告知于媒官大人,媒官大人纵然想从中敛财...便与苏婉柔串通一气,对季雨柔的家人劝说一番...故而...”
“故而那家人接受了你们的花言巧语?不惜以自己女儿的命为代价?”
姜筱微微颔首。
“你也同为女子,为何要下如此狠手?”
若是苏婉柔,沈知意自然不觉为奇。
那日她在媒官大人的值房见到苏婉柔,便觉这二人定非单单为其与李承渊的婚事才相谈甚欢。
果然,媒官大人不实,定与苏家是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媒官大人允诺我若将此事办妥,来年定将我升衔为四品官媒...!”姜筱哭喊道。
“十日之后,娘家人会在夜里将季雨柔行冥婚之喜。婚书可在府中?赃款可在府中?”
若在这日到来前,将婚书作废、赃款还回,此事或许还有转机...季雨柔即便与许彬私奔,对自己家人也算有个交代。
思及此,沈知意便痛心疾首:为何季雨柔的父亲都已如此对她,她连私奔却还要念及家人的面子?
思来想去,或许是受那血脉的束缚?
姜筱快速地摇着头:“来不及了...赃款想来应是已被媒官大人挥霍完...因怕被人发现,那婚书也早已被毁...寻不到了...”
沈知意弯腰探前,眼也不眨地怒扇其一记耳光:“这一掌,是替官媒姐妹而打。”
遂又反手扇其另一记耳光:“这一掌,是替季雨柔而打。”
姜筱手捂着脸,惊恐地望着沈知意。怎也未曾想到,有朝一日,她竟会被自己曾屡屡唾弃之人如此教训...
可即便扇了巴掌,仍改变不了既已发生的...
沈知意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只听身后之人大声喊着:“知意!知意!你答应我若我全招,你会将我带出去!莫要将我留在这里!知意!”
沈知意顿住,她冷眼地回望对方:“我是答应过救你,可我却未说过要何时救你。”
言罢,她扬长而去。
紧随一旁的郑岩则拍掌道:“方才那一幕当真精彩!沈媒人...不,公主殿下想问的可都问完了?”
“问完了。”
“那此案算是结了。”郑岩掸着方才沾于披风上的干草,不紧不慢道。
“结案?怎可算结案?那季雨柔不清不楚的冥婚还未想到万全之策,怎能说结案就结案?!”沈知意顿住脚步,质问道。
“当然,这是官媒之事,与我大理寺何干?你方才问的那些便是今日许彬报的冤案。你既已问完,那便是结案。我回去还要将今日之事记录在案,恕不奉陪了。告辞。”
言罢,郑岩大步离去,未走几步忽又转首叮嘱道:“这里到底还是阴冷了些,不宜久留,奉劝公主殿下快些出去!”
沈知意瞪着他,心道怎会有如此不负责任之人?!
若是李承渊当值,若遇此事,定不会这般撒手不管!
她怒意盎然地返至众人等待之地,柳莹向其身后踮脚探头:“知意,那个傻子呢?为何只你一人回来?”
眼见沈知意是从鼻腔之中呼出长气,似是生气许久。
沈知意咬牙切齿道:“郑岩走了,许是从后门走的。下次若再见他,我定要撕了他那张嘴脸!”
“好!我就说他不是什么好人!”柳莹连声附和。
“姜筱可有招供?季雨柔这事可还有法子?”温钰截断二人话头。
“先出去再说。”
沈知意将方才姜筱招供的一切全数告知众人,听闻其说道郑岩撒手不管径直“逃走”,众人又恨又气。
许彬亦是气急败坏:“我当真是恨透了青洲!官媒也好、大理寺也罢...雨柔,我们逃罢!逃得远远的!”
“不可...许郎,此事定要有个交代...那户被骗的人家亦是受害之人...”季雨柔始终陷入自责之中。
许彬几近崩溃地哭喊道:“受害?他们秘密谋划着将你祭出,你才是最大的受害之人!”
听闻旁人如此愤恨沈知意最爱的官媒一职...
反观母妃曾言「织羽国自古无官媒之设,男女之间皆以真心为约,自由择偶,无需门第高低,也少有家族干涉」
不觉间也暗自质疑着:本应是守人幸福的官媒,存在的意义究竟为何...?
“或许还有转机,我们不妨试试!”沈知意蹙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