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冲到窗边,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如坠冰窟。
只见他师部正面的阵地上,已经化作了一片火海。
无数道火光从远方的黑暗中腾空而起,拖着长长的尾焰,如同流星雨般砸落下来。
那不是普通的炮弹,那是他从未见过的,铺天盖地、毁天灭地的钢铁风暴。
每一枚炮弹落地,都掀起一团巨大的火球
将坚固的碉堡像纸盒子一样撕碎,将战壕里的士兵连人带枪一起掀飞到半空。
“是火箭炮!是一野的火箭炮!”一个参谋连滚带爬地冲进来,脸色惨白,声音都变了调。
“快!快让炮兵还击!给老子还击!”
方振国声嘶力竭地咆哮着,抓起桌上的电话,却发现里面只有“嘟嘟”的忙音。
“电话线断了!师座,我们和前沿阵地、炮兵团的联系……全都断了!”
通讯处长大汗淋漓地跑来报告。
“废物!”方振国气急败坏,一脚踹翻了身边的椅子。
他终于意识到,敌人这次是来真的了,而且一上来就是王炸。
铺天盖地的炮火准备持续了整整二十分钟。
当炮火刚刚向后延伸,秦峰的第一、第二师,就像两把烧红的利刃
狠狠地捅进了那个被张大牛的侦察旅撕开的,位于一九九师和二十九军之间的防御结合部。
一师二团的突击连,连长王铁锤一马当先。
他没有喊“冲啊”,只是低沉地吼了一声:“跟上我!给弟兄们报仇!”
他手里拎着的是一支粗壮敦实的汤姆逊冲锋枪。
黑洞洞的枪口,配上圆形的弹鼓,在跳动的火光下显得狰狞可怖。
“哒哒哒哒……”
王铁锤扣动扳机,一条火舌从枪口喷涌而出。
密集的.45口径子弹,像一把无形的镰刀
瞬间就将前方一个刚刚从掩体里探出头来、企图组织反击的国府军官和他的几个卫兵扫倒在地。
子弹打在人身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血雾和碎肉当即炸开,场面血腥得让人胃里翻江倒海。
“过瘾!”王铁锤身后的一个年轻士兵,一边用手里的汤姆逊进行短点射
一边兴奋地大叫,“师长说得没错,这玩意儿叫‘芝加哥打字机’,打起人来,比他娘的马克沁都快活!”
他们所在的防御结合部,本就是双方防线的薄弱环节。
一九九师和二十九军的士兵互相提防,工事修得潦草,火力点也布置得稀稀拉拉。
此刻,被张大牛的侦察旅一阵无声的摸哨和屠戮,本就脆弱的指挥体系更是荡然无存。
残存的国府士兵被这突如其来的侧翼打击彻底打懵了。
他们只看到黑暗中冒出无数个端着“花机关”的人,对着他们的战壕和散兵坑疯狂扫射。
汤姆逊冲锋枪那独特的、如同布匹被撕裂般的枪声,成了他们脑海中最恐怖的魔音。
他们手里的中正步枪,打一发拉一下枪栓,在近距离的遭遇战中
根本来不及做出有效反应,往往是刚举起枪,就被一梭子子弹打成了筛子。
一个国府军的排长,还算有些血性,他躲在一段还算完整的交通壕拐角
探出头大喊:“弟兄们,顶住!他们人不多!用手榴弹!炸死他们!”
话音未落,王铁锤已经注意到了他。
他没有浪费子弹,而是从腰间摸出一颗木柄手榴弹
磕掉后盖,看准了方向,奋力扔了过去。
“轰!”
一声爆炸,那个排长连同他身边的几个士兵,一起消失在了烟尘之中。
“人不多?老子一个连,就敢冲你一个营!”
王铁锤往地上啐了口带血的唾沫,换上一个新的弹鼓,继续带队向前推进。
整个突破过程,与其说是战斗,不如说是一场高效的清剿。
第一野战兵团的士兵们以班组为单位,交替掩护
火力压制、精准投弹、快速穿插,一套套战术动作行云流水。
他们就像一群配合默契的狼群,精准地撕扯着这头已经瘫痪的猎物。
偶尔遇到几个坚固的碉堡,战士们也不硬冲。
他们迅速呼叫跟在后面的工兵。
工兵们扛着长长的爆破筒,在机枪的掩护下匍匐前进
找准碉堡的射击死角,将爆破筒塞进去,拉燃引信,然后迅速后撤。
“轰隆!”
一声巨响,钢筋混凝土的碉堡被炸得四分五裂
里面的机枪手和弹药手,连同他们的装备,一起被炸上了天。
“运输大队长真是好人呐!”
一个士兵猫着腰,从一具被打死的国府军官身上摸出一包还没开封的“骆驼”牌香烟
塞进自己怀里,嘴里还乐呵呵地念叨着,“不光送枪送炮,还给送烟抽!”
旁边的战友一脚踹在他屁股上:“别他娘的磨蹭!赶紧跟上!
等会儿打进城里,威士忌、牛肉罐头,有你小子拿的!”
战线被迅速向纵深推进。
第一、第二师的两把尖刀,在撕开缺口后,并没有恋战,而是按照预定计划
一把斜插向三十一军的指挥部,另一把则像推土机一样
沿着一九九师的侧后方横扫过去,彻底断了他们的后路。
方振国所在的师部酒店,此刻已经成了前线。
他终于联系上了自己最信任的、也是他起家班底的独立旅旅长。
“师座!顶不住了!他们的火力太猛了!他们从我们的侧翼打进来了!
弟兄们都乱了!建制全被打散了!”电话那头,旅长的声音带着哭腔和绝望。
“侧翼?哪个侧翼?”方振国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就是……就是和二十九军的结合部!他们……他们好像早就知道那里是我们的软肋!”
“林仙生……”方振国嘴里下意识地念叨着这个名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瞬间明白了,自己被当成弃子了!那个姓林的,从一开始就没指望他能守住!
他所谓的“主攻方向”,就是一个巨大无比的诱饵,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也吸引了他们最猛烈的炮火,而真正的杀招,却在那个他根本没放在心上的地方。
“师座!师座!我们怎么办啊?”旅长还在电话里哀嚎。
怎么办?
方振国环顾四周,办公室里,参谋军官们像没头的苍蝇一样乱窜
勤务兵哭喊着收拾细软,窗外枪炮声越来越近,甚至能听到汤姆逊冲锋枪那清脆而致命的“哒哒”声。
留在这里,就是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