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了?”李怀怀眉毛一横,“他娘的,煮熟的鸭子还能飞了?给我追!一个都不能放过!”
他话音刚落,周至带着他的警卫员,也走了进来。他那身干净的军装,跟周围硝烟弥漫的环境格格不入。
“不用追了,”周至的语气很平静,“跑不掉。”
他走到一扇破窗前,举起了手里的m1步枪。
李怀谦好奇地凑过去,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几百米外的旷野上,一小股溃兵正慌不择路地向南逃窜,其中一个骑着马的,明显是个军官。
“砰!”
周至的枪响了。
几百米,那个骑在马上的军官,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从马背上拽了下来,一头栽倒在地,再也没动弹。
他身边的溃兵们看到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纷纷扔掉武器,跪在地上举起了手。
李怀谦看得眼角直抽抽:“你小子……还是这么变态。”
周至拉动枪栓,吹了吹枪口的青烟,没有理会他的调侃。“审过了吗?”
“审了!”刚才那个营长又跑了回来,脸上带着一种古怪的表情,
“司令,你猜怎么着?守城的这个团,只是暂编五十八师的一个诱饵!
他们师长陈敬明,把主力都藏在后头,准备等咱们打得精疲力尽了,再出来捡便宜呢!”
“我操!”李怀谦听完,不怒反笑,一拍大腿,“这帮孙子,跟咱们打仗,还敢留一手?这是瞧不起谁呢?!”
周至的眉头却皱了起来。“不对劲。”
“有什么不对劲的?”李怀谦不以为然,“这说明熊战辉手底下人心不齐,都是一群想保存实力的窝囊废!好事儿啊!”
“太顺利了。”周至摇了摇头,走到地图前,“我们打得太顺,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这不像是熊战辉的风格。他就算再无能,也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他指着地图上,黑山县城以南三十里外的一处叫“鹰愁涧”的地方。
“如果我是陈敬明,我不会把主力藏在后面,我会把他们埋伏在这里。”
周至的指尖在那个狭窄的山谷上划过,“这里是通往阳沈的必经之路,两山夹一沟,是个绝佳的伏击点。
他用一个团的兵力消耗我们,引诱我们急于追击,然后在鹰愁涧,给我们致命一击。”
李怀谦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了。他虽然咋咋呼呼,但不是没脑子。周至的分析,让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娘的……差点着了道。”李怀谦骂了一句,立刻对身边的通讯兵吼道,
“马上给前锋部队发电!停止追击!原地待命!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再往前一步!”
就在这时,一个四纵的侦察兵,风尘仆仆地跑了进来,向周至敬了个礼。
“报告司令!我们在鹰愁涧方向,发现敌军主力!他们正在构筑工事,看样子是想打我们一个伏击!”
作战室里,瞬间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周至身上。
李怀谦看着这个比自己还年轻的搭档,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发自内心的钦佩。
这个家伙,不光枪打得准,这脑子,转得比枪子儿还快。
周至的表情依然平静,他看着地图,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老周,你说怎么办?咱哥俩听你的!”李怀谦这回是心服口服了。
周至抬起头,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光。
“他想吃掉我们,我们为什么不能反过来,吃掉他?”
他指着地图上鹰愁涧两侧的高地。
“李司令,你的三纵,继续从正面佯攻,动静搞得越大越好,让他以为我们上钩了。”
“我的四纵,加上我们两个纵队的炮兵,连夜从这里,绕到他的侧翼。等你的部队把他从山涧里引出来的时候……”
周至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就该轮到我的炮兵,点名了。”
辽河西岸,一片萧瑟的白桦林中。
二纵的阵地,已经挖得如同蜘蛛网一般。交通壕、防炮洞、机枪掩体,一层套着一层,构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防御体系。
王老根站在一处临时搭建的观察哨里,手里拿着望远镜,一动不动地盯着东方。
那里,是阳沈城的方向。他的任务,是扎紧口袋的西面,等着城里的敌人出来,然后一头撞死在他这扇铁门上。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到凝固的气氛。
战士们擦拭着武器,检查着弹药,没有人说话,只有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和寒风的呼啸。
张大彪在他的营指挥部里,正对着一张简陋的地图,用铅笔反复标注着火力点的位置。
他如今已经不是那个只知道带着人往前冲的愣头青了。
葫岛的惨败,像一把刻刀,在他心里刻下了太多的东西。
责任。
这两个字,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营长,喝口热水吧。”老王头端着一个搪瓷缸子走进来,缸子里是热气腾腾的姜汤。
他现在是营部警卫班的班长,但还是改不了炊事班长老妈子一样的作风。
张大彪接过缸子,暖意顺着手心传遍全身。他喝了一口,辛辣的味道呛得他咳嗽了两声。
“都准备好了?”他问。
“放心吧,营长。”老王头拍着胸脯,“机枪阵地都用沙袋加固了三层,弹药也搬进防炮洞了。
咱们营,就是一颗钉子,保准把熊战辉派出来的龟孙子,牢牢钉在这儿!”
张大彪点了点头,目光再次落到地图上。
他看着那些代表着一个个班排的标记,眼前却浮现出一张张牺牲在葫岛阵地上的,一连弟兄们的脸。
“指导员……”他心里默念着,“你看着,这一仗,我一定把弟兄们,都带回去。”
就在二纵严阵以待,准备迎接一场硬仗的时候。
在他们所有人视线的死角,阳沈西北方向一百多公里外的深山里。
阿丽亚的第五纵队,像一群幽灵,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们的目标前巨流河铁路枢纽。
这里是阳沈西面最重要的物资补给站和兵力中转站,戒备森严,驻扎着国府军一个整编师的后勤部队。
在他们看来,一野的主力远在辽河对岸,这里是绝对安全的后方。
哨兵们靠在墙角打着瞌睡,仓库区灯火通明,一列列火车正在装卸物资,一派繁忙而祥和的景象。
阿丽亚趴在一处山坡的雪地里,就像一头即将扑向羊群的雌豹。
她那双清澈的眼睛,在夜色中闪烁着兴奋而危险的光芒。
两天两夜的潜行,她的部队已经人困马乏,但所有人的精神都高度亢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