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草木丰茂,道路仅容三五骑并行,是绝佳的伏击地点。
秦烈翻身下马,环视一圈,脸上那股子冷漠终于有了些许变化。
他转身,对着那两百名神情紧张的白溪泉军卒,下达了第一道命令。
“一半人,上山,藏进林子里。”
“另一半人,原地掘坑,挖好后用树枝浮土盖住。”
命令一下,白溪泉的军卒们全都愣住了。
掘坑?
这是什么战法?
他们是步卒,遇上鞑子骑兵,向来是结阵死守,用长枪和血肉去硬抗。
在地上挖坑,是等着鞑子的马蹄子把他们活活踩死吗?
一名白溪泉的管队壮着胆子,上前一步。
“秦……秦把总,鞑子骑兵冲锋起来,这些土坑,怕是……”
“你是在教我做事?”
秦烈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那名管队后面的话,顿时被噎死在了喉咙里。
白彪咧嘴一笑,扛着他的大刀,在旁边帮腔。
“哪来那么多废话!让你们挖就挖!把总的计策,是你们这些蠢货能想明白的?”
他这一吼,再无人敢有异议。
军卒们虽然满心疑虑,但还是拿起随身的兵工铲,叮叮当当地开始在官道上挖坑。
秦烈又看向另一半人。
“你们上山后,不许露头,不许出声。”
“等会儿听我号令,不用射人,专给我射马腿!”
射马腿?
白溪泉的弓手们面面相觑,愈发觉得这个秦把总脑子不正常。
鞑子骑兵人马合一,射马和射人有什么区别?
再说,马的目标比人大得多,可也更灵活,专射马腿,这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
但没人敢再质疑。
所有人,都按照秦烈的命令,开始行动。
整个谷口,很快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忙碌和寂静之中。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
山谷里,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就在白溪泉那些军卒们等得心焦气躁,以为鞑子根本不会来的时候,远处的地平线上,终于传来了隆隆的马蹄声。
来了!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二十余骑鞑子兵,髡发弯刀,呼啸而来。
他们队形松散,一边纵马疾驰,一边还在相互笑骂,显得嚣张而又散漫,似乎完全没把这片南蛮的土地放在眼里。
眼看着鞑子骑兵越来越近,即将冲入伏击圈,藏在山林中的白溪泉弓手们,手心全是汗,下意识地就把弓弦拉开了几分。
可秦烈,却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他像一尊石雕,立在山壁的阴影里,一动不动。
五十步!
四十步!
三十步!
为首的鞑子,已经能看清他脸上那道狰狞的刀疤!
就在所有人都快要憋不住气的时候,秦烈终于动了。
他抬起手,吹了一个短促而又尖利的口哨!
“咻咻咻——”
藏在两侧山林中的弓手,下意识地松开了弓弦。
上百支羽箭,铺天盖地,却又诡异地压低了高度,朝着鞑子骑兵的马腿射去!
“噗噗噗!”
箭矢入肉的声音,伴随着战马凄厉的悲鸣,瞬间响彻山谷。
冲在最前面的几匹战马,马腿中箭,轰然倒地。
后面的骑兵躲闪不及,狠狠地撞了上去,人仰马翻。
而冲得更快的几骑,则一头栽进了那些被浮土掩盖的陷阱里,马断前蹄,将背上的骑士狠狠地掀飞出去。
原本气势汹汹的鞑子骑兵,只在一瞬间,阵型便彻底崩溃,乱成了一锅粥。
“杀!”
秦烈终于发出了石破天惊的怒吼。
他本人如猛虎下山,第一个冲了出去。
白彪和他手下那几十名岩石村的精锐,紧随其后。
白溪泉的军卒们,看着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全都看傻了。
这仗……还能这么打?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山谷里的战斗,已经接近了尾声。
那些摔下马的鞑子,失了速度,在秦烈和白彪这些如狼似虎的步卒面前,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几个呼吸之间,二十多名鞑子,便尽数被斩于刀下。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快得让人窒信。
直到秦烈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白溪泉的军卒们才如梦初醒。
“打扫战场!”
他们呆呆地走下山,看着满地的尸首和哀鸣的战马,又看了看自己那些同僚,竟无一人伤亡!
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震撼与狂热。
恐惧,早已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崇拜!
秦烈走到那名最先质疑他的管队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现在,你还觉得这些土坑没用吗?”
那名管队身体一颤,猛地单膝跪地,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与羞愧。
“卑职……卑职有眼无珠!请把总责罚!”
“打胜仗,何来责罚?”
秦烈将他扶起,目光扫过所有白溪泉的军卒,朗声道:“此战,尔等当记首功!”
“所有缴获,兵器、铠甲、战马,你们参与此战的人,人人有份!”
轰!
人群彻底沸腾了!
缴获人人有份?
这种事,他们当兵这么多年,听都没听说过!
看着那些欢呼雀跃的军卒,秦烈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他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人的欢呼。
他要的,是他们从骨子里,刻上对自己的服从!
秦烈翻身上马,看都未看白溪泉的方向一眼,只是朝着中岩石墩堡一指。
“回营!”
这一次,没有半分迟疑。
两百名白溪泉的精锐,昂首挺胸,紧紧跟在了他的身后。
他们的眼神,变了。
他们的心,也变了。
中岩石墩堡。
当秦烈带着一支扩充了一倍有余的队伍,出现在地平线上时,整个墩堡的哨兵都为之震动。
马蹄声杂乱而沉重,卷起的烟尘比去时要浓烈数倍。
队伍中,除了岩石村那几十张熟悉的面孔,更多的是白溪泉屯堡的军服。
可诡异的是,这些被“强征”出来的军卒,脸上没有半分不情愿,反而个个昂首挺胸,眉宇间带着一股打了胜仗才有的亢奋与骄傲。
他们看向前方那个男人背影时,神情里混杂着敬畏与狂热。
周平站在堡墙上,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头巨震。
他奉命监视秦薇薇,却也时刻关注着秦烈的动向。
出去时,是强行夺权,回来时,却已是人心归附。
这位秦把总,手段当真通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