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俊断扇轰塌的土墙还在簌簌掉灰。
浓稠得化不开的尘埃混着朽木腐肉似的恶臭塞满了破败的中庭。
七彩光盾微弱的光晕下,周子麟像只被滚油淋了的虾米蜷在地上,抖得筛糠也似。鼻血混着黏糊糊的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糊在冰冷的砖地上,手指把耳朵抠出了血印子,指甲缝里都渗着红。
他喉咙里咯咯作响,却不是惨叫,是痰堵住的、漏气的嘶嘶声。脑子里那座烧红的铁匠铺已经炸了,无数被敲碎的冤魂碎铁裹着恶毒的情绪,搅着他脑浆在颅骨里疯狂翻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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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黄泉客栈中庭被半塌的土墙和弥漫的朽木尘烟灌满了,连那巨大的能量核心“山丘”顶端的黄铜“水槽”光影也模糊不清。
腥臭的铁锈气、浓烈的尸腐味、还有一股股粘稠得如同裹着血腥甜酒的污秽气息,裹着爆炸激起的浮尘,黏在每个人的皮膜上,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咽锯末。
周子麟在那面越来越暗淡的七彩光盾后头,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他疼得狠了,反倒连叫都叫不出声。每一次吸进浑浊腥臭的空气,都像是把滚烫的砂砾塞进了肺管子里,搅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耳朵里嗡嗡的啸叫非但没停下,反而像是无数根烧红的钢锥子捅穿了鼓膜,硬生生钉进了脑髓最深最软的角落里!
这哪是声音,这就是酷刑的尖刀!
但这酷刑才刚刚开始扒皮。
他脑子里那些江底战场上沉闷如鼓点的阴兵游荡声、那些破碎巨石间回荡的、如同被深水闷住的古代号角呜咽……突然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去!整个喧嚣暴烈的信息洪流瞬间被抽空了!
死寂。绝对的死寂只存在了一刹那。
紧接着!一片更庞大、更粘稠、充满了无尽绝望和极寒恐惧的声浪,如同无边无际的漆黑海啸,毫无征兆地淹没了他意识的所有角落!
“娘——救我!!啊——”
一声女子凄厉到了极限、嗓子生生撕裂的惨嚎猛地炸开!那不是一声,是千百声!千百声被深不见底的冰寒拖拽着、如同溺毙在无边绝望深海里的人发出的最后嘶喊!
有女人濒死的尖利哭叫,有孩子恐惧到失声的哑嚎,有老者无力下沉的悲呛呻吟!
无数的凄呼混合在一起,如同千百口滚沸的油锅瞬间倾倒!哀嚎声浪层层叠叠地冲刷着他的神经,每一个音节都裹挟着无尽的冰冷、下沉的失重感和被水鬼拖拽的恐怖触感!
地域感异常清晰——江河奔涌的水腥味混杂着江南水乡特有的潮湿草木气扑面而来!临江!钱塘!还有更远……整个被鬼王潮波及的江南水域!
周子麟的瞳孔瞬间放大又收缩,身体猛地向后一弹!后脑勺结结实实磕在冰凉的墙面上,发出沉闷的撞击,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疼!
那无数垂死的哀嚎像冰锥凿着他的脑髓,冻得他连血液都要凝固!幻觉中,浑浊汹涌的江水翻滚着将他吞没,无数只冰冷的、带着水藻的手从四面八方死死抓住他的手脚,拖向无底深渊!
还没等这窒息的下沉感缓解,另一股更古老、更蛮荒、更歇斯底里的呓语,如同跗骨之蛆般钻进了这无边的哀嚎交响之中!
那不是人的语言!是破碎的、带着金属刮擦般恶毒诅咒的碎片!
“……天罚……不公!!!”
“……血……以血祭!吾族……永不瞑目……”
“……镇于此……破甲……碎剑……恨!恨!恨!!”
像是无数扭曲怨毒的意志,在无边岁月的磨蚀下仅剩执念的渣滓,在他精神最脆弱的深处疯狂刮擦、啸叫!
如同无数双冰冷的骨爪在神经丛生的河床上反复抓挠!带来无法形容的尖锐麻痛和深入骨髓的暴戾烦躁!他仿佛被瞬间丢回了那个江底战场废墟的核心!
周围是断裂的巨矛、破碎的上古重甲残片,上面干涸的暗黑血迹似乎还蒸腾着远古战士被强行镇压时的滔天怨气!
巨大的异兽遗骸空洞的眼窝里,残留着被背叛、被撕裂的滔天恨意!它们像无数个扭曲尖锐的痛苦灵魂碎片,蛮横地要挤进他的脑子,撕扯他的意识!
“啊……啊!”周子麟发出漏气般的嗬嗬声,指甲深深抠进太阳穴,血顺着指甲缝渗出来,糊了满脸。
身体像个破麻袋一样在地上无助地蹬踹、抽搐、扭动!连捂耳朵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只能任由这亿万年前的怨毒低语刮骨噬髓!
痛苦和混乱像黑色的旋涡,将他疯狂向下拉扯!就在这神魂被撕成碎片的深渊边缘,一股更庞大、更深沉、如同宇宙胎动般的轰鸣,从这无穷无尽的怨毒低语和绝望哀嚎底部,缓缓地……穿透上来。
咚……!
咚……!!
咚……!!!
缓慢,沉重,每一次敲击都让整个灵魂位面跟着震荡!如同一个被锁在永恒冰棺里的远古魔神,在不甘地撞击着封印的心脏!
它每一次的缓慢搏动,都带起一股源自生命本源最深处、最原始的、无穷无尽的暴虐气息!要毁灭!要撕裂!要吞噬一切!
这搏动的声音不大,却直接碾压在周子麟魂魄的最底层,每一次脉动都带来一股无法抑制的毁灭冲动,引动着血脉深处的躁动与毁灭的共鸣!
那是……江底深渊里那祭坛之下,被锁在无尽熔炉深处的……蚩尤头颅!
(未完待续……)